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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发表时间: 2024-11-14 16:35:44

返回蓝城的路上,裴遇则才问起吴悯之刚才在别人家不适合问的问题。

“外公,您觉得,我这个表太爷还能撑多久?”

“五六七八天吧,虽然瘦成皮包骨,也好几天不进食了,但能喝点水,应该还能撑几天。”

“那难道连营养液也不输吗?就这么硬等……?”裴遇则隐了那个字。

“是你太爷自己的意思,多那么几天,还不是多受几天折磨。”

裴遇则食指若有似无在车把手上点了点,

“要是七八天的话,我可能没办法陪您参加葬礼了。”

蓝城是吴悯之的故乡,他现在一年有一半的时间,会待在蓝城,说是要落叶归根。

可对于裴遇则来说,没有多熟悉,他本身也只是过来探望外公,待不了太久的。

吴悯之道:“没事,到时间,你走你的,回江城就是,不要耽误你的工作,反正你舅舅们这一两天就回来了。”

比起去程,回程,吴悯之的话,少了很多。

虽然人还没去世,但他已经兔死狐悲了。

在很久一段沉默后,他对裴遇则道:

“等我以后要是生重病,像你表太爷这样的话,你们也一样,不要硬挽留,必要时狠心一点,该拔管拔管,该放弃抢救放弃抢救。”

裴遇则没说话。

“或者,提前去瑞士安乐也行。”

听着吴悯之的话,裴遇则拧开了放在中间扶手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然后拧紧放好。

“那棺材您要直接成品的,还是像太爷这样,半成品,后油漆的,花样颜色有什么要求吗?”

“哦,对了,如果您去瑞士安乐的话,可能最后只要骨灰盒就行了,应该用不上棺材了,到时候有啥用啥,怎么省事怎么来吧。”

前面专心开车的司机,虽然没笑出声,但嘴咧着,牙都露了出来,两爷孙在后视镜上看的一清二楚。

吴悯之虽然没想着从裴遇则嘴里说出什么暖心窝子的话,但也属实有些不中听。

“老李,等下直接开车去机场吧,把这人今晚就送走。”

司机笑了笑,嘴上尽管答应,但也晓得这话不能当真。

吴悯之还是心中有点气,忍不住对裴遇则凶道:

“臭小子,亏得说你们这一辈,就你最稳重,我看都是胡扯,就属你最不知天高地厚。”

老小孩老小孩,明明是他自己提的这个话头,裴遇则怕跟外公斗嘴,索性就受着,不跟他唱反调了。

吴悯之还等着裴遇则还嘴,结果看人家直接背靠椅子闭了眼,到此为止,没下个回合了。

“老李,还是先回蓝城吧。”

裴遇则睁了眼,

“不是要着急送我去机场吗?”

吴悯之:

“…………”

*

死亡,难以预测。

就算明知有人活不久,以为只能再活一两天时,抗了七八天,想着还能再坚持四五天时,结果说走就走。

27号他们从渭城探望回来,就才隔了一天,晴了一段的日子,29号晌午开始突然变了天。

也就在此时,吴悯之收到了人离世的消息。

裴遇则见外公接完那通电话后,便独自一人,去了后花园。

很长一段时间过后,他才回来,吩咐底下的人,通知这边的亲戚,以及要准备的物品。

裴遇则算了下时间,还来得及,那就还是陪着外公参加完这场葬礼吧。

三辆车,是30号下午出发去的渭城,天阴着,沿途的雨越下越大。

裴遇则好像听过一句谚语,类似什么死人不走干路,好像是有几分道理。

葬礼他以往也参加过几次,但农村的葬礼还是头一回。

外公告诉他,这地的风俗都是三日葬。

人去世当天是头一天,第二日黄昏起事举行仪式,第三日早晨下葬埋人。

这一回,车子都开不到人家门口,主村道里都停满了车,只能找有空的地方停车。

明明前几日来的时候,村庄里还看不到几个人,如今眼下,一下冒出了太多太多的人。

下车后,裴遇则撑了一把黑伞搀扶着吴悯之慢慢往过走,丧乐唢呐吹奏的声音由远及近。

闹哄哄的人群中,很多人都是披麻戴孝挂着白。

每个房间都坐满了人,原先稍空的地方都摆上了圆桌,供来客歇息。

倒满了茶水的一次性杯子随处可见,窗台上是,花园台阶上也是。

小孩前后跑着打闹,前一秒还一起笑着,后一秒就一个打哭另一个。

暮色已起,明暗交杂,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裴遇则还是看到了那个女孩,卫衣帽子戴在头上,又拨到耳后,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的脸。

先前的那副棺材,摇身一变,已经被漆成了黑色,腰身用红色的线条作画装饰,敦厚而沉重。

她似乎是在对棺材不完美的地方,检查和补修。

“脚下看着,别踩水里了!”

吴悯之提醒了裴遇则一声。

“哦,好。”

裴遇则转身后,对舅舅吴畏道:

“舅,你陪着外公吧,我出去打个电话。”

吴畏上前,两人换了位置。

雨已经停了一会儿,裴遇则一路走出,只好寻了个稍微僻静的地方,才停下步子。

出来找地方想清净是真清净,打电话也是真的要打。

裴遇则给秘书拨了电话。

“喂,裴总。”

“小林,帮我把后天早上回江城的机票改签到明天下午吧。”

“明天下午吗?和枫丽的会议在后天下午,时间上,来得及。”

“没事,我这边的事情明天中午就结束了,我不想后天太赶。”

“好的,裴总,改签成功后我把航班信息发给您。”

“好,多谢。”

“您客气了,裴总。”

通话结束,裴遇则便又返回。

再进屋的时候,棺材跟前已经没有了先前的人影,他慢悠悠踱步到杏花树前,看树枝上的花稀稀落落,泥土上落了一层花瓣。

“好不容易等到花开,就开了两天,一场雨,又给浇落完了。”

身后传来清丽的女声,裴遇则稍微侧转了身子去看。

那姑娘卫衣帽子还戴在头上,手上拿了个馒头,里面夹的菜,馒头已经被咬了几口了,看着是刚从厨房出来的。

裴遇则脑子里跟人抽了一鞭子一样,眼前的人,真的很难形容。

穿的很普通,甚至是一言难尽,行事作风有点太不拘小节,实在是瞎了这张清冷的脸。

他看了看她的脸,最后还是把视线定格在了那个馒头上。

“没吃午饭?”

“吃了,吃的早,这会儿就饿了,我又不等晚上的席,忙完稍微垫一点就撤了。”

裴遇则随口一问:“为什么不等?”

曲流汀也实诚,

“统共赚了600,为了吃席再搭200,不划算。”

裴遇则嘴上没评价,心里想,还挺有原则的,不白吃。

“哦,对了,你现在饿吗?厨房还有馒头。”

裴遇则摇了摇头。

曲流汀还想说两句闲话,就看这个男的头又扭回去看已经没什么花的树。

…………

行吧,不自找没趣了,她返回厨房继续吃馒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