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太子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六岁的时候,我便跟着我娘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做事了。
因着和太子年龄相当,我便同时当了他的宫女和书童。
他上学,我替他撑伞拿书日头底下等着,他懈懒,我为他写字抄经连夜补全作业。
还有赏花、放筝、捉蟋蟀……更是在无数个他被圣上责罚的日子里,抱着他擦泪安慰。
我们就是这样一起长大的。
太子开府那日,求着皇后娘娘,把我也一并带走,做了他府上的大宫女。
本来,我对太子是没有什么男女心思的。
哪怕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哪怕是皇后宫里唯一一个被他带走的女人。
我也终究视他为主,我为奴。
直到一个多月前,皇上赐了他和丞相千金的婚事。
夜里,皇后娘娘来到府上,悄声问了太子几句话,他立刻脸红起来。
皇后娘娘笑道:“都这么大个人了,连这些事都还不通,难道在这府中,你就没有个中意的丫头?”
太子抬眸看了我一眼,又迅速躲闪开。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我却没错过他眼里燃烧着的浓厚情意。
那一刻,我忽然就开了窍,跟着脸红起来。
第二日,皇后娘娘便派来嬷嬷教导了我那回事。
床榻摇曳间,他握紧我的手,痴迷地呢喃着我的名字。
“双儿……”
……
“双儿。”
太子的声音将我唤回了现实。
方才的问话,被他敷衍了过去,只说先将我送回下房里再说。
说罢,还担忧地回头看了眼书房内静静笑着的太子妃。
许是担心令她不快吧,直到带着我走远了点,太子才过来牵住我的手。
去下房的一路上,投来了好多丫鬟们艳羡的目光。
从前对着这些目光,我是有些暗自得意的,尤其是过去那一个月里。
虽然都是丫鬟,但我总觉着,我与她们是有那么些不一样的。
直到今日才荒唐地醒悟,哪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过也和她们一样,都是个“东西”,甚至我更可笑,还是个被“玩腻了的东西”。
行至下房前,太子终于带着我停下,笑道:
“双儿,还记得吗?那日我闹你闹得凶,将你头上木簪弄坏了,你还跟我置了气,我说过,要赔一个给你的。”
“……”
“来,看看喜不喜欢。”
太子从怀中掏出用丝绸手帕包好的金簪,就要递到我手上。
我没伸手去接。
他无奈地摸了摸我的头,直接想替我插进发髻里。
我微微抬起头,语调平静地问他:
“爷,您是真的要将我送给谢公公吗?”
叮。
金簪陡然掉落在地。
或许,他会慌张地问我什么时候听到了他那些话。
或许,他会拿出太子的地位逼迫我听他的安排。
或许,他会又一次敷衍过去,拖到过几日再让太子妃来说。
……以上种种都没有发生。
因为此刻,太子只是神情委屈地说:
“好双儿,你帮帮我吧……谁叫上次咱们去宫里赴宴,那阉人偏偏看上了你……”
刹那间,我全身陷入冰冷,简直难以相信这是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个少年会说出来的话。
只是因为这个,他就要卖了我?
见我没吭声,太子又抱了抱我,不停念叨着“好双儿”“好双儿”。
正如从前每一次,他想让我替他做什么事时,都是这般不依不饶撒娇的模样。
每一次,我心底都软成一片,觉得纵是要我替他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是肯的。
可就在这一瞬间,我下定了决心。
我要逃,我要带着肚子里的孩子,逃得远远的,逃到天涯海角任何人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