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五年,小寒。
穷冬烈风,雪深数尺,整个京都城都在一片静谧寥落之中。
天……实在是太冷了。
李家后宅主屋内,安氏接过丫鬟奉上的茶盏,款款吃了口茶,又状似无意地瞟了眼立在一旁的孟青。
不得不承认,这外侄女儿虽身着素衣,却难掩绝色。若仔细打扮一番,说不得能有更大的用处。
想到这里,安氏默默一叹。
可惜了……
若不是为了女儿,她是绝对不愿轻易浪费这么好的一颗棋子。
“青儿这是不愿嫁与宜昌伯爵府?”
安氏放下茶盏,温声说道:“你父母既然将你托付到咱们家,我与你舅父自然得为你筹划。宜昌伯府百年名门,实在是难得的姻缘。”
说完这话,安氏挑了挑眉,目色深深地看着孟青。
这丫头最好识趣一点。
这桩婚事她早已定下了主意,虽然不怕孟青不听话,但最好还是不要横生枝节。
只是她不晓得,孟青这会心里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
终于等到了!
她用力咬住了牙,才压下嘴角忍不住就要浮出来的笑意。
剧情就是从这里有了分岔口!
孟青是穿书来的。
原书女主叫李惜霜,是她的表姐,堪称作者亲闺女,拥有最完美的人生。
娘家能依、夫家显贵,婚后夫妻恩爱、公婆温厚、子女出息……
而孟青,是个典型的踏脚石炮灰女配——父母双亡,因为生的美貌,被舅舅当成贺礼送给了一个年过七旬的变态老王爷,从此变成男人床榻上的玩物,是舅舅家向上爬的棋子和工具。
最后舅舅一家名扬天下、累世簪缨,而她却像玩物一般被人凌虐致死,甚至连一张裹尸的破草席都没有。
一个月前,孟青穿越过来,她这辈子绝对不当任何人的踏脚石,不仅如此,她还要过好自己的人生,亲眼看着那对豺狼夫妇遭报应。
但她不过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孤女,在这个时代,女子活的艰难,于她而言更是如此。若要摆脱李家,又能以光明正大的身份活下去,最直接的法子就是嫁人。
因此,孟青一直在等着宜昌伯爵府的这门亲事。
舅母安氏给她说的亲事,是宜昌伯江家大房独子江沉景,而江沉景——却已经是个死人。
与死人成婚,跟牌位拜堂,若是旁人,自是一万个不乐意,但对孟青而言,江家已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她并不想随意嫁给陌生男人,相比之下,还不如嫁给一个牌位,反而少了许多麻烦。
心里虽早早有了决定,孟青却面上不显,“听闻江家大郎君在边疆……”
声音不大,却尽是犹疑。
安氏目光一闪,心里恼怒孟青不听话,声音也带着几分不耐,说:
“无稽传言罢了,不是还没找到尸首么?江家不过是为了祈佑平安才立起了长生牌位,哪里就全没了指望?”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笑非笑冷哼一声,鄙夷道:“这本就是赌前程的事儿,我以为你自当明白才对。”
这番说辞很是直白。
但孟青心里清楚,安氏虽然看似在直言利弊,不过是故作姿态,引的她去赌江沉景还活着罢了。
若不是真想让自己嫁到江家,安氏不会费心思跟她整这些弯弯绕。
知道这事基本上稳了,孟青放心下来,与安氏周旋几句,应下了婚事,
“舅母,我嫁就是了。”
……
许是不想多生枝节,安氏动作很快,不过两日功夫,就见江家的几个嬷嬷上门。
为了让江家满意,安氏甚至还给孟青送了几套新衣裳和首饰。
江家那几个嬷嬷见着穿着一新的孟青,皆是连连点头,看着很满意的样子。
又过了几天,江家传过话来,算是基本定下了这个婚事,只等请媒人上门换了庚帖,就开始筹备迎亲。
这时候,李家的下人们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
孟青的小院内。
荷香眼圈通红地缝补着衣裳,声音颤颤地说:“还说是什么亲舅舅、舅母,怎能……”
荷香是孟青自小一起长大的丫鬟,孟家败落后,一路陪着她进京来投奔李家。
两人相依为命多年,情分自是不必多说。
孟青本就对荷香的机敏忠心很是欣赏,穿过来这一个多月,见她事事妥帖,也颇为信任,遂道:“早些离了这里才最要紧,嫁谁不是嫁呢。”
“可是,都说江家大郎君已经……”
荷香话说了一半还是咽了下去。她替姑娘委屈,但还是不想多说给孟青添堵。
“那不是挺好么?”
孟青轻笑一声,说:“女子一生太苦了,上有公婆孝道,下要抚养子女,还要应付夫君和后宅的女人。嫁给江大郎的牌位,可省了不少事。”
她是真心觉得江家这门亲事挺好的。
高门显贵之家,就算失了势,那也是特权阶层,寻常没人敢轻易招惹。
况且,还人口简单,只一个寡母和一个小妹。
这样多省心啊。
至于夫君早亡,那不是好事么?
穿书活这一遭,她又不是来求什么情爱的,自然是过得越富足、越顺心、越风光的好。
至于男人什么的……
不过是富足安逸之后,打发日子的调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