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声音轻柔,但眼神透着坚定。
沈绥知道自己女儿不止容貌像姜氏,就连性子也遗传了十足,平常宽厚豁达,吃点亏受点委屈都不会放在心上,可一旦露出这般坚定的眼神,就意味着这件事谁也拦不住,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就是这执拗的性子要了姜氏的命。
如今女儿又是这般性子……
沈绥道,“父亲没有什么事需要你帮着分忧。”
沈棠道,“女儿不想和长姐因为这事生出嫌隙来,我们姐妹有商有量,父亲也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懂事的叫人心疼,就连老夫人眼底都流露出一抹诧异。
沈娢的所作所为,老夫人都看在眼里,沈棠没和沈绥告状就已经出乎她意料了,现在还要自己解决这事,不让沈绥在自己两个女儿之间为难。
这般贴心,更衬的沈娢自私凉薄,让老夫人失望。
沈绥眉头皱紧,他不觉得这事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老夫人道,“就让她们姐妹自己商量吧。”
沈棠自己要求,老夫人也帮着说话,沈绥不答应也不行了。
沈棠福了福身,就退下了。
大家都以为她是去找沈娢商议了,沈棠并没有去,而是回了清漪苑。
只是她前脚回去,后脚沈娢就差丫鬟将嫁衣送了来。
丫鬟都没敢当面送,塞给院子里负责清扫的小丫鬟就赶紧走了。
小丫鬟把嫁衣送进来,银杏气的直骂,“大姑娘的丫鬟塞给你,你就接着吗?!”
小丫鬟被训斥的委屈极了。
她知道这嫁衣是烫手山芋,接不得,可大姑娘的丫鬟丹朱硬塞过来,她不接着,嫁衣就掉地上去了,她没法不接。
银杏也知道欺负人的是大姑娘,可她就是气不过。
大姑娘算计姑娘,姑娘没和侯爷告状,还要和她商量,给大姑娘留足了脸面,结果呢,大姑娘直接就把嫁衣送来了,这是商量吗?这明摆着是已经决定要姑娘嫁了!
银杏气不过,“奴婢把嫁衣给大姑娘送回去。”
她接过嫁衣就要往外走。
沈棠道,“放下吧。”
银杏脚步一滞,不敢置信的回头,就见沈棠端茶喝,银杏都不知道是大姑娘气人,还是自家姑娘更气人了,“姑娘!”
沈棠道,“明知送不回去,何必白跑一趟?”
送不回去也得送啊,银杏道,“不送回去,难不成明儿姑娘真的要穿上嫁衣去给靖阳王世子冲喜吗?”
沈棠眸光落在嫁衣裳,道,“嫁衣我会穿,但我不会再上靖阳王府的花轿。”
再……?
这话听着好像姑娘上过靖阳王府的花轿似的,姑娘当真是被气糊涂了。
银杏想问,沈棠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明日你就知道了。”
明日就迟了啊。
银杏在心底直叫唤,可她一个丫鬟着急没用,得姑娘自己着急才行。
银杏看手里的烫手山芋不顺眼,放的远远的,免得看着堵心。
这边沈棠喝茶吃点心,那边沈娢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等的焦灼。
她认定嫁衣送来,沈棠会给她送回去,可等了半天,不见沈棠去找她,也没丫鬟去,她反倒琢磨不透沈棠要做什么了。
她不信沈棠会明知道前面是个火坑,还往里跳,要心底真有她这个长姐,就不会拨她一身茶,让她丢人,让祖母对她失望了。
那盏茶,她不信是意外!
沈棠一定在想办法让自己嫁不了。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沈娢来回走了几圈,停下脚步。
“准备冷水!”
……
初春的井水冰冷刺骨。
沈娢强忍着哆嗦,缓缓进入浴桶中。
人还没完全泡进去,喷嚏就一个接一个了。
……
入夜后。
沈棠早早就上床了,毕竟有过嫁人的经验,知道明天一大早就会被叫起来开脸,这不是她想不起就能不起的。
但第二天天不亮,沈棠人睡醒了,十全娘娘还没来。
从天麻麻亮等到天光大亮也不见来。
前世早早就来了的人,现在怎么不见人影了?
沈棠正觉得奇怪,二太太身边的管事妈妈孙妈妈就来了,见沈棠坐在床上,就呵斥银杏道,“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给二姑娘梳妆?!”
银杏道,“十全娘娘还没来……”
孙妈妈道,“来不了了,亲事本就办的仓促,昨儿府里还闹出不少事,二太太忙的脚不沾地,把请十全娘娘的事给忘了。”
原来是忘了请,也是,前世二太太算计她可没费这么多心思,心有余力,事情自然也办的妥帖些。
沈棠也不生气,不用线刀刮脸,正中她下怀呢,坐到梳妆台前,沈棠把象牙梳递给银杏,银杏红着眼眶接过。
梳妆好,然后穿上嫁衣,坐到床上等靖阳王府的花轿来。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听到前院隐隐传来的鞭炮唢呐声。
沈棠将凤冠戴上,又蒙上绣着鸾凤和鸣的大红盖头,就在银杏的搀扶下出门去。
按照规矩,沈棠要先去拜别祖母和父亲,再由堂兄背着出门,沈棠把这些都省了,直接让银杏扶她出府。
孙妈妈虽然觉得不合规矩,但也没有出声阻挠。
沈棠一刻没上靖阳王府的花轿,二太太和沈娢就一刻不会放心,她劝阻,万一二姑娘改主意不嫁了,岂不是给自己找事。
孙妈妈当没听见,银杏就把沈棠扶去了侯府大门口。
侯府大门前就热闹了,除了靖阳王府的迎亲队伍,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
靖阳王世子昏迷不醒,今日靖阳王府来迎亲的是他的庶弟,靖阳王府二少爷谢归胤。
看到沈棠出去,靖阳王府的人都有些诧异,还以为要等好一会儿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人送出来了,平远侯府果然上道。
只是刚这样想,迈步出门的新娘子就将盖头揭了。
这一幕来的太快,所有人都懵了。
孙妈妈脸色一变,“二姑娘这是做什么?”
沈棠淡淡道,“揭了盖头,方便和靖阳王府的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