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泰此言一出,原本还十分融洽的酒席上瞬间沉默了下来。
“孽子,闭嘴!”李善长更是直接两眼一黑,忍不住厉声呵斥。
面对情绪激动的李善长,李泰却毫无反应,只是冷声继续说道:“我已劝父亲许久,明日便是封爵大典,这便是最后的机会了!”
“你......你......”李善长急的话都说不完全,反倒是一旁朱元璋眼神微微眯起。
“侄儿何出此言啊?”
“四爷,您地位尊贵,想必也是学富五车,这兔死狗烹的道理总不会不清楚,开国皇帝诛杀开国功臣的例子还少么?”
李善长此时已经开始浑身打颤了,无比的后悔为何要将朱元璋带到此处。
想要让李泰住嘴,却又被朱元璋一个眼神制止,心惊胆颤,惶恐不已,只能期望李泰能少说两句。
“呵呵,侄儿倒是看得清楚,只是史书上被诛杀的开国功臣无不是功高盖主,手有兵权的武将,我等与你父都是文臣,侄儿怕不是多虑了。”
朱元璋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李泰这少年有趣,毕竟他确实没有想要诛杀功臣的想法,并未觉得李泰戳到他的痛处。
没错,朱元璋现在并没有想大开杀戒,听起来似乎与历史不服,可事实上确实如此。
洪武三年,封爵大典,早年间跟随朱元璋起事的一干功臣,个个加官进爵。
看得出来,朱元璋实际上是个念旧情的,至少这个阶段的朱元璋是。
真正让朱元璋性情大变的,还是两件事,一件有解,而另一件却完全无解。
“四爷,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事情,你要是与我父皆为武将,反倒是无须担心了!”
“哦?此话怎讲?”
李泰的话,瞬间便引起了朱元璋的兴趣。
“不知道几位觉得当今圣上是何种人物?”李泰不但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了一句。
“当今圣上乃是当世雄主,千古一帝,绝不是那种害怕功高盖主所以诛杀开国元勋的庸君!”
说话的是一直沉默的朱标,语气也有些激动,显然是有些不满李泰在言语中将朱元璋视为过河拆桥的不义之人。
“那你们觉得当今太子又是何种人物呢?”
李泰又问了一句,这一下朱标反倒是不好回答了,不然总有些自卖自夸的嫌疑。
还是朱元璋开口说道:“厚德载物,众望所归,若能继位,当属一代仁君!”
朱标在朱元璋还未坐稳天下时,便已经开始太子监国,说一句众望所归一点也不为过。
这也是李泰认为,导致朱元璋后期之所以大杀特杀的两个原因之一,也就是有解的那一件。
朱标不死,朱元璋完全不用担心朱标无法压服这些开国功臣,大可以留着这些人换朱元璋一世英名。
只可惜朱标英年早逝,朱元璋认定的朱允炆又是个软蛋,这才不得不借着蓝玉案,大肆坑杀武将。
若是李泰穿越成徐达,常遇春等人的后代,那还需要费这么多的心思,想办法保住朱标的小命,那还不是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只可惜,李善长却是不管朱标死还是不死,只要他还处在那个位置上,朱元璋都必要杀他,此乃无解。
李泰简单的两个问题,看似什么都没回答,可实际上朱元璋已经清楚了李泰想要表达什么,不由得又高看了李泰一眼。
古今开国皇帝诛杀功臣似乎已经成了惯例,而原因无外乎便是害怕功高盖主,自己无法压服这些手握兵权的将领,这其中最为著名的大概便是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
只不过朱元璋倒是不怕这种事情,他是马上皇帝,军中威望极高,只要他不死,那些开国功勋根本掀不起半点浪花。
而朱标同样如此,太子监国时期,屡次替犯错的将领在朱元璋面前求情,可以说这批开国功勋有一半欠着朱标的人情。
这父子二人皆都是不怕压不服这群武将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诛杀开国元勋。
别的不说,单这一份洞悉人性的眼光,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实属不凡。
只不过心中疑惑依旧未解,朱元璋再一次开口问道:“可是贤侄,依你所说,当今圣上和太子皆都不会轻易诛杀武将勋贵,为何你却又说,这文臣反而更加危险呢?”
李泰却是笑着朝做如针毡的李善长问道:“父亲大人,您为左相多年,可你觉着为何右相的职位一直空着,圣上却又不选调能臣上任?”
李善长顾不上害怕,而是突然沉默了,李泰这一句话让他若有所思了起来。
甚至于朱元璋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中书省左右丞相,当属皇帝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可朱元璋却迟迟不设立右相,多出来的那些工作宁可自己不辞劳苦的做完。
之前朱元璋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可此时被李泰直接了然的摆在了台面上,却让朱元璋真正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自古以来,皇权和相权便是相互依存却也相互制约的,而朱元璋又是个不喜欢制衡之人,一心想要收回中央集权,历史上李善长便是死于胡惟庸案,此案中所牵连之人皆都是文臣。
杀了这么一大批人后,朱元璋下得第一道诏令便是废除中书省,在历史上留存了上千年的丞相制彻底结束,而中央集权也在明清走上了最顶峰。
说不上是对是错,若是大明朝的皇帝人人都是朱元璋和朱棣这种工作狂自然好说,可老朱家多是奇葩,木匠皇帝,修仙皇帝,一个比一个坑,最终将汉人江山拱手让给建奴屈辱统治几百年。
这些种种,都是李泰根据史书上的只言片语反推而来,可朱元璋却又不知道这些,大为震撼。
“这小子,竟然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这该是何种心性!”朱元璋暗自吃惊,甚至还起了一丝杀心,随即又消失无踪。
他已经是皇帝了,不再是打天下的阶段,这等人才怎可随意杀害,定然是要收入麾下的。
“此子年轻轻轻,便有这等能耐,恰好可留给标儿,有此子辅佐,我大明何愁不兴!”
不知朱元璋心中所想,李泰只是趁热打铁道:“所以父亲,这官是万万不能再当下去了,明日封爵在即,何不领了公爵之位,自此衣锦还乡,不问朝中事物,岂不是逍遥自在?”
“胡说八道,我与圣上君臣情谊多年,岂会不知圣上心思,即便真如你所说,圣上要收回权柄,也绝不会无辜伤我性命,到时候我大不了主动请缨,去北方苦寒之地发挥余热,也算是替圣上分忧......”
一边说,李善长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朱元璋的表情,见他似乎并没有表露出不悦之色,方才将悬着的心落下。
而朱元璋却突然开口说道:“贤侄,既然你想让你父亲辞官,何不如由你出仕,你无你父亲那样的根基威望,圣上自然不会忌惮你,这样一来你不是可在朝中大展抱负?”
李善长闻言已经开始思考起此事的可行之处,朱元璋提出这件事明显是十分看好李泰,而他即便是辞官了,可终究在朝野上经营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着庞大的人脉。
这种起点,李泰只要不是个傻子,日后说不定也能封公拜爵,
想一想以后他老李家要连出两位国公,李善长只觉得做梦都要笑醒了,却不料李泰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李善长直接吓没了半条老命。
“做官?呵呵,大明的官,狗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