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云景天怒喝一声,却是指着云梦牵道:
“你这个孽女,你娘才刚刚去世,你就要在我云府里翻天了不成?还是说你即将成为王妃,就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那是你娘,她生的是我的儿子,谁能害她?谁敢害她?一个炭炉,就能让你疑神疑鬼、胡说八道,要不要我在房内烧个炭炉为你验证一下,你才甘心?”
云梦牵看着云景天,她知道,哪怕这件事就是柳姨娘做的,就算拿出了证据,云景天的心也会永远偏向柳姨娘,找下人顶罪了事。
从她懂事起就是如此。
母亲与柳姨娘之间发生冲突,是母亲的错。
她与云梦蝶之间发生冲突,是她的错。
母亲和她除了隐忍,什么都做不了。
哪怕她重生而来,占了先机,还是做不了。
谁让云梦蝶是他亲生的女儿,而她只是个药引子呢?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倾颜园的门口,虽在人群的最后方,可那张万里挑一的脸,还是一眼就被云梦牵捕捉到了。
那张明明俊朗非凡、却包藏邪恶的脸,那张在面对云梦蝶时情深几许、在面对她时却冷若冰霜的脸,在她生前、死后,都令她恨得咬牙切齿。
玄苍,他来了!
她忽然看着他笑了起来,绝美的容颜就像一朵沾满了露珠而盛放的红莲。
远处,玄苍看到她的笑,却眯起了眼睛。
身旁云梦蝶轻叹一声,小声在他耳边道:
“唉,娘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去世,妹妹一定伤心极了,这会怕不是傻了吧?连哭都不会,居然还笑了起来,真是太可怜了。”
说着,云梦蝶低下头悄悄拭泪。
在玄苍视线所不及之处,她的笑意却直达眼底。
温泉失了清白,大婚前日又没了母亲和新生弟弟,定南王可是个有极度洁癖又残暴之人,若是婚后发现她并非完璧之身,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动静来呢!
“夫人去世之事,谁都不许传出去半个字,明日二小姐与定南王大婚,谁若是影响了婚礼,我就砍了谁的脑袋!”
云景天说的话,果然同前世一模一样,云梦牵甚至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可是她却不想听,她不想再看到这群人,她恨不得杀了他们,为母亲报仇,为弟弟雪恨!
她最后看了一眼玄苍,一个主意已然在心中打定。
幽幽然转过身,她往母亲的房内走去。
“还有你,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云景天怒不可遏声音,云梦牵知道他在叫她,可她偏偏不停,
“今日你娘去世,我就让你放肆一次,明日大婚,你若是敢出了什么纰漏,我就让你娘死无葬身之地!”
背对着人群的云梦牵,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牙齿咬碎,却被她和着血吞进了肚子里。
母亲已经死了,他居然还要用她的尸身来威胁她,他还是人吗?
来到母亲身边,云梦牵没有哭。
因为母亲生前总是跟她说,要多笑笑,母亲喜欢看她笑。
她眼中含泪,努力扯出一个笑脸,努力让自己平静,可伸出去的双手,却还是抖如筛糠。
她轻轻将母亲颈上的玉佩拿下来,戴在了自己的颈上。
前世,母亲在临终前说过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牵牵,娘宁愿你做个平凡人,嫁给一个爱你的人,将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小家,过平凡人的日子,不做什么上将军嫡女,也不做什么王妃,只做你自己。可是后天你就要大婚了,如果可以,娘多希望你能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云家,再也不要回来天羽,天高海阔,任你徜徉。”
说着,母亲从颈上拽下她从不离身的物件,就是这枚玉佩,雕刻成凤凰的形态,尤其那红色的凤凰羽毛,犹如浴火,涅磐重生。
“这个给你,看到它,就像看到娘一样,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娘都会永远陪着你。”
她看着母亲安详的睡脸,泪眼婆娑:
“娘,女儿答应你,报了仇,我就离开云家,离开天羽,逃得远远的。从此,天高海阔,女儿带你徜徉。”
她最后看了一眼母亲和弟弟,逼退泪水,倔强地转身。
待她从母亲房内出来时,倾颜园里的人已然散去。
所谓人走茶凉......
不,无论母亲在与不在,这倾颜园里的茶,总是凉的。
昨天晚上,她甚至已经盘算好了,如何逃婚,如何带母亲与弟弟远走高飞。
可是今日,她的计划变了......
“碧春,帮我送一封信去幽竹馆。”
碧春的眼睛哭得红肿,见云梦牵的脸上竟无半滴眼泪,她心里不由一疼。
只怕二小姐是伤心过度,都不会哭了。
她忙上前,哽咽道:
“小姐,您与那玄苍王子素无往来,为何要给他送信?”
素无往来?
前世,的确素无往来,可是这一世,他休想再独善其身。
幽竹馆内,门窗紧闭,玄苍坐在床榻之上,身上的衣服褪去,露出坚实紧致的肌肉。
只是左胸处的伤口皮肉外翻,还在往外渗着血,看起来很是瘆人。
和坦拿着金创药,正一点一点地撒在上面,表情很是痛苦。
他看了一眼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玄苍,拧眉道:
“爷,疼您就喊一声,何必生生忍着?这箭上淬了毒,伤口最是不好愈合。”
玄苍对他的话仿若未闻,仍旧保持着一个表情、一个姿势,连呼吸都是那样轻浅。
和坦又说:
“爷,您说,这次又是谁想要杀您?大王子?天羽皇帝?定南王?昨夜那几十个杀手都是天问阁的人,天问阁可是天羽最大的杀手组织,每个人都能以一当百,且开价极高,一次能雇佣几十个人来杀爷,还真是大手笔。”
沉默片刻,玄苍才幽幽地开了口,低沉的嗓音充满磁性:
“只能说明,我的命很值钱。”
和坦笑:
“爷的命自然值钱。可他们却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爷可是漠北的战神,岂是区区几个杀手就能解决的?不过这人说来也怪,如若想要爷的命,那箭上为何不淬个鹤顶红,却要淬个软筋散?说明这人啊,倒不是真想要爷的命,估计是想拿了爷再做点什么。”
说着,和坦又想到了什么,疑惑道,
“不过爷,这软筋散的毒虽然可解,却也至少要十二个时辰才能恢复体力,昨夜您这毒为何解得这么快?您身上有解药?”
提到昨夜,玄苍的眼睛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