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溪的目光在身旁扫过,看到一位年长的中年女医生,和一个面庞清秀的年轻护士。
她挣扎着抓住了医生的手,嗓子发涩地乞求,
“医生!救救我的孩子,求你了!不要杀掉他!不要!求你了!”一连说了几句“求你了”,江辰溪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眼神却无比坚定固执。
她的手臂很细,手腕更是纤弱,手上的力道却极大。
她紧紧地攥着医生的手,眼里满是乞求。
女医生愣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随后就转头吩咐护士,
“生命大于一切,谁都不能胡来!你如果搞不定签字,就去找主任来!不能再耽搁了!”
江辰溪的手垂了下来,顺势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必须要留下这个孩子,因为他是秦司翰的骨肉;因为他在自己腹中数月,与她相依共存;更因为他的存在能换回父亲的命!
就快要结束了!
等他平安降生,一切就都结束了……
麻醉剂起作用之后,江辰溪感觉不到任何痛楚,意识却是清醒的。
她知道自己被推进了手术室,放在手术床上;也知道医生正用冰凉的手术刀划开肚皮,一层层隔开肌肉组织。
她甚至还听到医生们之间的对话:
“哟,这孩子长得够大的,妈妈的营养都被她吸收了吧。”
“长得也好看。”
“像秦……呵呵呵……”似乎意识到江辰溪会听到对话,那个名字刚说出一个姓氏就被压下来。
江辰溪却知道他们说得是谁,心底没来由地疼了一下。
对话在继续。
“这豪门大户的感情世界真是复杂混乱,今儿冒出个私生子,明儿又出来个**,啧啧~越有钱的人越到处留情。”
“嗨,就当听故事了呗,要不整天面对枯燥的工作多无趣儿。”
“哈哈,你倒是会享受!”
“我可没外面那些人会享受,我只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上床认识媳妇下床认识鞋!”
“哈哈哈哈……”
窃窃私语声犹如一阵催眠曲,让江辰溪昏昏欲睡。
起初她还能听清这些人的低声闲聊,可后来就被一阵阵困倦侵袭,很快她就睡着了。
她意识到这次手术应该很成功,因为她早就听说过,手术室的气氛越轻松自在,证明手术越平稳,越没什么危险。
这样很好,孩子可以平安生下来了。
只是这些人对她的猜测,对孩子的猜测,让她心底又痛又纠结。
幸好很快就要结束了。
结束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刺眼的阳光被白色的纱质窗帘遮住大半,只余几道光洒入房间,在地上留下明媚的光泽。
房间很静,静得能听见吊瓶里的液体一滴滴缓慢落下的声音。
江辰溪缓缓地眨眨眼,习惯性地抬手摸摸肚子——扁平。
她忽地睁大了眼睛,扭头向四周看去。
这是一个单人间病房,陈设干净简单。
白色的矮柜上面有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几只向日葵。
意识到自己还在医院之后,江辰溪没有再耽搁,立刻按下床铃。
护士很快推门二人,态度和善地询问,
“您醒啦?麻药劲儿应该还没过呢,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辰溪隔着病号服摸了摸没什么感觉的肚子,不答反问,
“我的孩子呢?他……还好吗?”
“婴儿很健康,在育婴室里呢,您现在想见见吗?”
一颗心终于落回原处,江辰溪慢慢透了口气,刚想点头,却又被一个事实制止。
她摇了摇头,又躺回原处,仰头望着天花板,不再出声。
为什么要见呢?那又不是她自己的骨肉,见与不见又能怎样?他不过是在自己肚子里生存了几个月而已,千万不要太贪恋什么母子情深。
到时候有了感情,就再难割舍。
她的任务只是生下他,再无其他。
可是,她的心里为什么空荡荡的?就像肚子一样,空空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宝贝,被偷走了。
护士好奇地又瞧了瞧她,见江辰溪没有什么要求了,便轻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心想着:怪不得都说这个女人是个没名没分的,不讨秦家喜欢。起初少东家不肯要孩子,非要引产,后来主任好说歹说,他才勉强被劝服了,允许孩子生下来,却也没等着孩子出生就先走了;如今这女人刚刚生完就是一脸土灰状,显然也是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了。
“哎……”心思单纯的护士叹了一口气,对江辰溪多少有些怜悯。
可谁让她未婚先孕呢?说不定也是个想攀高枝的可怜姑娘吧……
护士刚走出房间,迎面就碰上一个穿着艳丽的年轻女人。
对方穿着一条宝蓝色露肩连衣裙,露出修长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项链上挂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衬得胸前肌肤赛雪。
裙子很短,勉强遮盖住丰满的臀,两条长腿笔直白皙,脚下是一双宝蓝色镶钻高跟鞋。
年轻女人长得很漂亮,画着精致妆容,只是眼角眉梢高挑着,带着一股不好惹的劲儿。
护士本没想搭理,对方却风风火火地开了口,
“哎?护士!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江辰溪的女人?刚生完孩子的!”
江辰溪刚安静了几分钟,房门再次被人推开,她只当还是护士,却不料一个熟悉得令人厌恶的声音响起,
“哟!这么快就生完了?剖的吧?孩子在哪儿呢!快给我!”
江辰溪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睁眼看她,问,
“沈怡,我爸在哪儿?”
“我哪知道你爸在哪儿!”沈怡语气不善,盛气凌人。
江辰溪急了,强撑着床支起上身,嗓音低压地质问,
“沈怡!孩子我已经给你生下来了,按照协议,你要放了我爸的不是吗!”
“行了行了我知道!所以我问你孩子在哪儿!我要先看到孩子,才能放过他!”
江辰溪咬了咬嘴唇,撇过头看向窗外,闷闷地回答,
“在育婴室。”
咔哒咔哒的高跟鞋很快消失,沈怡来去如一阵风般,很快消失在房间里,只留下身上喷着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