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绣衣司，那可是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胆寒的存在。

哪怕是大白天，其他街上车水马龙，挤得水泄不通。

绣衣司大门外，却干净得连只麻雀都没有。

实在绕不开路的行人，一路急行小跑，似乎是生怕晚一步，就会被捉进去剥皮抽筋。

司琴挑起车帘，看看台阶上被人称为“阎罗殿”的绣衣司大门，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姑娘，您……真的要进去？

“你留在车上，我一人去便可。”

谢蕴宁踩着车凳下车，缓步迈上绣衣司门前，高耸的黑色大理石台阶。

对于别人来说，这座门或许是鬼门关。

但是，对于谢蕴宁，这里是她此生唯一的生路。

不过刚是春时，她已经换上夏制的纤薄洒花裙。

春风微拂裙摆，曼妙身姿尽显。

轻纱布帷，遮住她的脸。

尽管如此，身上“雪中春信”的脉脉冷香，还是让守门的侍卫有点失神。

“绣衣司重地，来者何人？”

侍卫横刀拦住她，似乎是生怕吓到眼前这位妙人，语气明显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漠凶悍。

谢蕴宁从袖袋取出一样小物，展开手指。

那是一块黑色铁牌，暗沉沉地亚光。

牌身反面是绣衣司的四瓜麒麟纹，正面刻着一个“止”字。

止！

绣衣司中带这个字的只有一个人——

绣衣司司主沈暮止。

侍卫的刀一颤，忙着缩回去，向谢蕴宁一抱拳，语气都恭敬起来。

“不知姑娘是司主的客人，属下冒犯还请姑娘见谅，姑娘里面请！”

谢蕴宁被客客气气引进上房会客厅。

下人送进茶水点心的时候，都没敢抬头看她一眼。

司主的客人，那可是绝对得罪不得的存在。

今年新上贡的碧螺春茶叶，还没有在杯子里完全展开，外面已经传来通报声。

“司主到！”

谢蕴宁站起身，看向厅门。

胸口里，心脏急急跳起来。

京城有句童谣：“宁进阎王殿，莫遇沈暮止”。

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宠儿九千岁，可止婴儿夜啼的活阎王，真的会帮她吗？

脚步轻响，厅门处光影一暗，一人走进她的视线。

金丝绣纹闪过麟光，那是只有绣衣司高等官员，才能穿得宫造绣衣。

其中，玄色为最贵，只有一人能穿——

绣衣司司主沈暮止。

若不是亲眼见到，没人会相信传闻中扒人皮、噬人肉的绣衣司司主沈暮止，会有这么一张精致的脸。

那样的脸，哪怕是人称“桃花仙美状元”的叶景明，也要逊上两筹。

只是男人的目光太冷，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让那张俊美出尘的脸，也是让人不敢细看。

谢蕴宁垂下睫毛，手指紧张地绞住绣帕。

沈慕止走过来，在主位入座。

“谢姑娘找沈某何事？”

谢蕴宁深吸口气，鼓足勇气。

“司主说过，欠我一个人情，他日有求必应，现在司主愿意还这个人情吗？”

沈暮止看也没看她，冰雕似的手指稳稳捧起桌上的茶杯。

“谢姑娘想让沈某怎么还？”

谢蕴宁上前一步，站到他面前，抬手摘下挡住脸的帷帽纱蔓。

单薄夏衣，将酥胸半掩。

洒花裙的纤细裙带，勒着盈盈细腰。

雪雕玉琢的脸上，比金子还贵的凝霞脂，抹出淡淡春色。

女孩子微启红唇，美艳而娇弱，如风中诱人采摘的花朵。

“司主，可愿意……娶我？”

三日后，长兄战败身亡的事情就会传遍京城。

谢家只剩奶奶和幼弟，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根本无法对抗皇上新宠——尚书的乘龙快婿叶景明。

整个京城里，唯一还有能力护住她的，只有叶景明的死对头——权势滔天的皇上义子九千岁沈暮止。

谢蕴宁知道，她很美。

她这个人是她唯一能交换的筹码。

前世在教坊司，妈妈说过，没有男人能抵抗她的诱惑。

就算沈暮止净过身，他也是男人。

沈暮止脸上不动声色，捧着茶杯的手，不易察觉地晃了晃。

骨瓷茶杯里，刚泡好的碧螺春，晃出一片细碎的波澜。

原本片片分明的茶叶，顿时拧成一起，乱了套。

谢蕴宁只盯着男人平静如初的脸，并没有看到杯子里的茶叶。

谢蕴宁：？？？

他竟然一点没动心？

狗男人眼瞎吗？！

她可是盛京第一美人，难道都不值得他看一眼。

沈暮止将杯子送到唇边，缓缓啜了一口。

“谢姑娘难道不知道沈某是太监？”

管你太监不太监？

谢蕴宁不甘心地上前一步，伸过右手，覆住男人扶在椅背的左手手背。

她就不信，撩不动他。

前世被送到教坊司之后，妈妈看出她是一颗摇钱树。

特意亲自**过，谢蕴宁知道怎么讨男人欢心。

为了保住奶奶和弟弟，为了谢家上上下下老幼三百多口，为了城郊谢家军大营那一万多与谢家同生共死的将士……

谢蕴宁顾不得什么尊严廉耻。

活着，才有希望！

“只要司主愿意，蕴宁愿为司主端茶倒水、红袖添香，夜夜为司主……”

她微微倾过身，将身子软软地靠过来。

脸凑到沈暮止脸侧，红唇缓缓吐出四个字。

“温，被，暖，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