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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苏柒柒起床亲手为公婆做馎饦。
辰时,苏柒柒给公婆请安,侍奉全家食时。
辰时申刻,苏柒柒送夫君出门上值。
往日她都会嘱咐一番,今日的她眸色清冷,沉默不语。
墨凌宴蹙眉,打量着她劝道,“柒柒,我母亲病入膏肓,弟弟凌霄英年早逝,身为长兄长子,我必须肩负起延续香火的责任。”
“你是皇后亲封的贤德大妇,最是体贴善良,为了家族兴旺,一定要体谅我的苦楚。”
说完墨凌宴转身上马,马蹄声渐行渐远。
苏柒柒抬眸追着他的背影,苦笑出声。
体贴善良就该把夫君让出去,让他跟别人生儿育女吗?
那她宁愿当个恶妇。
此前小叔墨凌霄与新妇刚拜堂就被急招出征,他贪功好利,中计身亡。
如今家里为了给小叔一脉留后,婆母便让她的丈夫墨凌宴兼祧两房。
墨凌宴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如今又来劝她。
转身回府,苏柒柒就被婆母叫到了房里。
“柒柒,你一向仁厚,又是人人称颂的贤德大妇,娘一直以你为荣。”
“关于樱兰和凌宴的事情,娘相信你一定不会反对,今日下值,就让凌宴去你小叔院里跟樱兰生活吧。”
“若你不识大体,嫉妒成性,那这贤德大妇名不副实,侯府便也不会继续留你。”
苏柒柒听着婆母的话,心像是被人撕开了一条口子。
三年来,她将婆母当做亲娘。
她尽心尽力,事事亲力亲为。
婆母身体不适,她就日夜守在床畔侍疾,从不懈怠。
此刻只因她不愿将夫君让给旁人,婆母就要赶她离开。
“不再留我,凌宴也是这般想的?”苏柒柒眼眶酸涩。
“自然!”
“其实有件事,我也不能继续瞒你,樱兰跟凌宴自小就两情相悦,我甚是喜欢樱兰,一直将她当做儿媳,如今你小叔早亡,成全她和凌宴也是情理之中......”
苏柒柒双耳轰鸣,听不清婆母后面的话,她赶忙起身,逃了出去。
日头越来越高,可苏柒柒却觉得冷极了,冷彻心扉。
墨凌宴一直在骗她。
午时,墨凌宴下值回来了。
他手里带着两个泥人儿,一男一女,勾唇哄着她。
“街上百姓都买来装饰婚房,柒柒,你我一人一个也摆在房中,我们永远是一家。”墨凌宴将女娃递到她手上,“莫要不开心了,母亲只是想给凌霄留个后而已。”
兼祧两房在当朝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但他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的孩子,只能是她生的。
而且,他承诺永不相欺......
“婆母说,你与樱兰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苏柒柒盯着他的眸,“为何,我从不知晓?”
墨凌宴眉峰聚拢,心下一慌,眼神闪躲,“我们只是一同长大,我与你成婚之后,心里只有你一个。”
是吗?
“留后的方式不止一个,待我们再有了儿子,过继一个给她......”
墨凌宴打断她,“我不会让你再受产子之苦,我舍不得。”
苏柒柒的心一点点下沉,他可真是为她着想。
“若你真要与她圆房,那我......”
“不好了,二少夫人投湖了。”
“救命!”
院子里忽然传来婢女的呼喊声,听到二少夫人四个字,墨凌宴直接起身冲了出去。
“柒柒,我先去看看。”
苏柒柒对着他的背影,继续说道,“那我便会离开!”
她跟着出去,就看到了墨凌宴毫不犹豫地跳进湖里,将樱兰救了上来。
苏柒柒记得,墨凌宴怕水,如今却不怕了。
墨凌宴的紧张溢于言表,此刻他眼里只有樱兰,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
“樱兰,你不能有事!”
墨凌宴将她抱起来,对上苏柒柒的目光,苏柒柒却很平静,平静的让他害怕。
他下意识就想松手。
“阿兄不该救我,我的丈夫死了,往后余生,我该怎么活?”樱兰啜泣,面色苍白,我见犹怜。
“我答应了母亲和弟弟,我会照顾好你,以后还有我。”墨凌宴不再动摇,稳稳将她抱住。
樱兰闻言,躲进了墨凌宴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哭声令人心碎。
“柒柒,樱兰身体不好,我先送她回去。”他一脸愧色,担心苏柒柒生气,“我很快就回来。”
“好。”
墨凌宴一步三回头,十分不舍。
苏柒柒回到了房间,瞧见了地上摔碎的泥人。
她蹲下拾起,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苏家忠烈战死边疆,如今只剩她一孤女。
她遵循父母之命,余生安稳度日,早前便与墨凌宴完婚。
那时的墨凌宴卧病不起,为了冲喜,娶了命格较硬的苏柒柒,
苏柒柒跪磕三千台阶,拜了七天七夜,求来灵药替墨凌宴治病。
那时墨凌宴发誓,此生只爱她一人,永远不会骗她。
皇后赐她贤德大妇之名,亲自为他们证婚。
婚后他确实对她很好,每日下值都会给她带有趣的玩意儿,好吃的点心,空闲之时,也会带她去郊外赏花。
她侍奉婆母辛苦,他天天劝她不必亲力亲为,家务还会替她分担,亲自烧火煮饭,一家其乐融融。
生钱儿的时候,她血崩难产,命悬一线。
他竟闯进了产房,手握匕首。
若是她去了,他就跟着一起去。
所有人都知道他爱她,
但这份偏爱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已然无法确定了。
......
苏柒柒将两个泥人一起丢出了窗外,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既然故人已变心,那这贤德大妇她不当了,墨凌宴她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