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画面很诡异,却也非常和谐。
偌大的卧室里,落地窗外月亮已经升到了最高点,房间里有两个男人,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另一个则倚在窗边。
空气都仿佛凝结成冰,呼应着两人冷峻的面色。
“我没有告诉妈咪,你的事情。”子轩背过身,面对窗外,冷漠地开口。
凯以安的身子一僵,似乎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这么直白。
“她现在和爹地在一起,很幸福。我不想破坏她的快乐。”子轩的语气依然平稳,却透着一份宠溺。
默默地握紧拳头,依然沉默不语,凯以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要隐忍至此,他明明恨透了眼前的男人,但是看到他的背影,他却忍不住心底一痛。
这个人,是他的哥哥呢。
从小就是一个人默默忍受的他,从来不知道亲人的感觉是什么,即使子轩对他极为冷漠,他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他的身边。
“过去的事,不能怪她。”子轩又开口了,他突然间转过身,以安落寞的神情落入了他的眼中,他顿了顿继续说,“所有,会阻碍妈咪幸福的障碍,我都会除去。不论是谁。”
凯以安抿唇,他看得出来子轩是认真的。他知道自己对洛晴做的事,如果是别人恐怕早就死了,子轩对他还是手下留情的,即使并没有真正地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
“我不需要弟弟。这么多年以来,我只有妈咪而已。”子轩的声音冷淡依旧,但是以安却觉得他的寂寞其实和他一样,他们都是骄傲而冷酷的人,固执地坚守着内心的脆弱,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
“我知道了。”凯以安轻轻地道出了他的回答,很简单,却,是他的承诺。
这样平淡的交谈,是以安从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就是敌人,是必须要杀死对方才能罢休的敌人。
只是没有想到,这样平静的气氛,竟然让他有一点点的感动。
“东方言,我没有动他。”又重新背过身去,没有让以安看到他的神情,子轩的声音里透着一分不自在。
“谢谢。”以安突然松了一口气,因为子轩没有对言赶尽杀绝。
恨一个人,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他一直都知道。用尽力气去算计,是一件非常劳累的事情。从前的他,为了寻找到生存的目标,用尽全力去恨子轩和妈咪,但是他其实是知道的,若非深爱,若非深爱却得不到爱,又怎么会有那么浓重的恨意。
“那你好好休息吧。”子轩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以安突然出声,“我是不是,一个很差劲的弟弟。”
他像孩子一样任性,伤害洛晴,伤害子轩,也伤害了自己,以为这样就能得到满足。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台下根本就没有观众。
“我没有弟弟。”子轩的声音冷酷,却平淡,仿佛他说的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以安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自从来到了意大利,不能走路开始,就好像失去了战斗力,变成了一个自怨自艾的废物,从前那个傲娇张扬又意气风发的自己,好像突然间就消失了。
“你知道吗?小时候生病的时候我就想,要是妈咪在的话一定会心疼的把我搂ʝƨɢ在怀里,但是我从来没有恨过她,我一直想着,她一定是有原因的,没有一个妈咪会忍心抛弃自己的孩子。”以安的神情恍惚了起来,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我二十岁那年才查到了当年的事情,原来,我是一个不被祝福着出生的孩子,她恨我父亲,所以才会将我丢弃,我所有的痛苦,竟然都是因为她的丢弃。”
这是以安心底永远的伤痛,他一直告诫自己,他不需要任何人,但是其实,他依然是那个想要得到父母疼爱的小男孩,他把那个自己丢弃在了过去,他让自己无坚不摧,他以为只要让那些他痛恨的人同样地受到折磨就好了。
有时候,以安觉得自己好像是两个人,一个他疯狂、暴虐、恨不得杀光所有的人,当他看到东方言咬破的薄唇的时候会有一种肆虐的愉悦,另一个他隐忍、孤独、懦弱,不敢走到阳光下,甚至连抬头不愿意,他害怕看到别人陌生疏远的目光,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子轩的脚步顿了顿,没等他说完,就继续往前走,顺手带上了房门,安静的深夜里,关门声显得特别突兀,却没有打断以安的回忆。
缓缓地,以安抬起了头,不复清明的眸色里流淌着复杂的光芒,和刚才那个隐忍的他判若两人,唇边扬起一抹冷笑,“祁沅,你以为,我会稀罕你这个哥哥么?”
只是,没有人回答他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