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乱葬岗。
雷电掩映,狂风肆虐。
曾经威震天下的华夏龙神楚凌霄,此刻如同龙困浅滩。
他双腿深深陷入泥土,跪在一鼓坟包之前,任大雨滂沱,岿然不动。
秋雨冰寒,冷入骨髓,但他仿佛毫无知觉,唯有心痛。
坟中埋着的,正是养育了他整整十四年,恩深似海的义母李素雯。
子欲养而亲不待,人间至恨,莫为此甚。
看着眼前的无碑之坟,无墓之冢,无数记忆顷刻之间如潮水涌上心头。
“凌霄乖,快吃药,吃了药病就好了。”
“这孩子,又蹬被子。”
“凌霄快来,今天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鱿鱼小丸子,快来尝尝好不好吃?”
“凌霄是我的儿子,你们凭什么欺负他?我跟你们拼了……”
……
历历音声犹在耳,满身荣耀无人知。
楚凌霄恨。
恨自己纵横华夏三万里,一朝载誉归来日,母亲竟为贼人害死。
在楚凌霄的记忆里,一家人仿佛一直都生活在屈辱的阴影中。
义母被人骂,妹妹被人称为小野种,而自己则被人叫作小杂碎。
十几年来,一家人的生活充满了无尽的白眼与欺凌。
楚凌霄不知道义母曾经经历了什么,但是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并在心底暗暗发誓。
总有一天要让所有人再也不敢欺辱轻慢,让义母可以挺直腰杆活着。
因此五年前楚凌霄毅然从军,如今王者归来,本要给义母无上荣光,可是一切竟然都已太迟。
“凌霄,如今你已经长大了,如果你不嫌弃,从今天起,妈就将瑶瑶许配给你,如果有一天妈突然不在了,你一定要替妈好好照顾她!”
“你放心,你们两个并无血缘关系,我已经问过瑶瑶的意思,她是情愿的。”
回想曾经,楚凌霄心如刀绞。
他恨自己三年前竟然未能从母亲的话中听出异样,最终导致如此悲剧。
楚凌霄目眦欲裂,恨怒欲狂,自责到了极致。
“我内护万民,外御强敌,仰不愧天、俯不怍地。”
“世人都道华夏龙神守护苍生,可是到头来不负苍生的我,负的竟然是自己的至亲养母!”
“连至亲都守护不了,我要这满身荣耀又有何用?”
云层乍破,风雨渐止。
楚凌霄一拳重重轰在地上,雨水飞溅血满坑。
“龙主!”
看到楚凌霄拳头破裂,血水肆溢,身后顿时传来火狐一声惊呼。
“龙主已经跪了整整十四个小时,当以身体为重!”
身后传来战尊苍狼关切之语。
楚凌霄望着杂草丛生的坟头,恍若未闻。
眼看苍狼劝说无效,火狐再度出声。
“龙主,再过两个小时就是龙主未婚妻苏紫瑶的婚礼,其为人所逼,久待龙主未归,恐有死志!”
听闻此话,楚凌霄痛苦的眼神终于暂得一丝清明。
“不过短短十四个小时跪拜忏悔,又怎能弥补这十四年来的养育之恩?”
楚凌霄站起身,望着乍破云层之日,冷然开口。
“我楚凌霄军界无悔,唯人间有恨,害我义母,辱我挚爱者,神鬼皆杀!”
“轰隆!”
杀字刚出,骤然一声炸雷惊破天际,滚滚天威荡世。
苍狼与火狐二人浑身一震,目中顿时涌出尸山血海。
他们知道,今日龙神现世,南山必定血流成河。
而面对龙神的遮天狂怒,此去唯有——
杀!
杀!!
杀!!!
……
一品国际酒店,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如期举行。
婚房内,苏紫瑶穿着洁白的婚纱,回想着惨死的母亲,以及迟迟未归的未婚夫楚凌霄,泪如雨下。
大仇未报,如今还要被迫嫁给仇人。
苏紫瑶恨。
她恨自己命运悲惨,恨这个世道不公,更恨自己无能为力。
“你这条该死的母狗,我儿大婚之日你哭什么哭?”
张云峰的母亲柳翠兰看到这一幕,顿时怒火中烧。
“老娘告诉你,你不要以为我儿云峰娶你你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
“母狗就是母狗,卑贱的东西,你永远都配不上我儿子!”
“实话告诉你吧,你只不过是我儿云峰娶来的一个玩物而已,等他玩够了自然会把你一脚踢开!”
“这是避孕药,你要是敢怀孕,你就给我等死!”
恶毒至极的话在耳边回荡,苏紫瑶却不恼怒,因为她早已麻木。
“老娘说的话,你到底听到没有?”
眼看苏紫瑶无动于衷,柳翠兰大怒欲狂。
“你给我笑,你给我笑……”
柳翠兰怒不可遏,用尽全力拧着苏紫瑶的胳膊,直拧得一片紫红。
疼!
钻心的疼。
但身体的疼,远不及她心中之痛万分之一。
她的心早已变得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婚纱下,静静躺着一把锋锐无比的剪刀。
而此刻,苏紫瑶握着剪刀的手已经骨节泛白。
除了那个承诺回来就娶她的未婚夫,她在这个世界也算了无牵挂。
“既然无法摆脱这残酷的命运摆布,便与那杀母的淫贼同归于尽!”
她似乎已经看到张云峰胸前冒血,横尸婚礼现场的画面。
而婚礼台下,是万千嘉宾惊骇欲绝的目光。
“此仇不报,何颜苟活?”
想到这里,苏紫瑶终于笑了。
向来不敢与之对视的苏紫瑶,这次却破天荒地死死盯着柳翠兰的眼睛。
她在笑,笑的凄厉瘆人,笑的让她毛骨悚然。
看到如此反常的一幕,柳翠兰只感觉面对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充满怨毒的恶鬼。
柳翠兰怕了,惊惧中踉跄后退。
“你这个疯女人……”
“来人,把她给我看住了,要是跑了,老娘打断你们的狗腿!”
两个大汉闻声赶来,但是看到苏紫瑶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笑,他们顿时浑身一震。
紧紧衣袖,立在门口的二人,只感觉今年的秋天格外寒冷。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一辆悍野猛兽停在一品国际大酒店门口。
衣未换,容未整。
楚凌霄下车望着金碧辉煌的大酒店往来皆权贵,目中有火在燃烧。
“尔等为富,因何不仁?”
“你是什么人?”
“站住!”
看着一身污泥,满身湿透的楚凌霄在光鲜亮丽的人群中向门口走来,负责秩序的保安顿时怒声呵斥。
“今天是张大少的大喜之日,衣着不整,恕不招待!”
听闻此话,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向满身狼狈的楚凌霄齐齐望去。
“这个人是叫花子吧?想来蹭吃蹭喝竟然穿成这样!”
“真是个煞比玩意,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丢人现眼!”
看到楚凌霄,人群顿时毫不掩饰的嫌恶。
保安听到这些话,更是将头高高扬起,瞬间已经给他打上了标签——乞丐。
“你这个臭要饭的,穿得破破烂烂竟然还想混进去蹭吃蹭喝?”
“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然是个脑残。”
“你就算想瞒天过海,最起码也得弄身西装,打个领带吧?”
看着一脸戏谑的保安,楚凌霄突然一声暴喝如狂雷炸响。
“滚!”
“我提屠刀杀人来,何须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