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循声看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明显没少挨揍。
这是一张我从未见过的脸，但是我记得他的声音。
就是昨天在小黑屋里，和我聊天的老马。
昨天在小黑屋里，我根本没看清他长啥样。
“你是老马？”
老马点了点头，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注意这边，就朝我走了过来。
老马低声说：“兄弟，你家人交钱了？这么快你就上岗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朋友去筹钱了，还得等两天，老板让我先学着。”
“那你可得让你朋友抓紧时间。”
老马一脸紧张的对我说：“当初我刚来的时候，就特么晚了一个多小时，手指差点就被切了。”
我有我的打算，不想和老马深入的聊这个话题。
“今天业绩怎么样？”
我随口问了他一句。
我知道这里每天每个人都有任务，就是规定你一天必须骗多少钱。
昨天我听老马说过，好像是一个人一万。
没有完成任务的，要么不给吃饭，要么用电棍电你。
而一分都没有骗到的，不但不给吃饭，打你一顿之后还要关小黑屋。
老马听我问这个，一下子来了精神。
“今天运气不错，超额完成任务，搞了三万多。”
“这个月再加把劲，争取干到三十万，月底还能给家里打点钱回去。”
我被他的话搞蒙了。
“打钱回去？”
“你干这个人家还给你发工资？”
老马点了点头：“发，怎么不发，只要一个月干够三十万，就能拿到百分之十六的提成。”
“这些钱可以留着自己花，也可以寄回家里。”
“不过这里买东西都很贵，我一般都是寄回去。”
我更懵逼了：“你都出不去，怎么花钱，怎么寄钱？”
老马嘿嘿一笑：“你刚来，不太清楚，这里每天都有人到宿舍卖东西，零食烟酒生活用品都有。”
“至于寄钱，会有专门的人负责，到时候把钱和账户给他们，他们寄出去之后会给你小票。”
我总感觉这事有点不靠谱，人家搞诈骗的，把你当成猪狗，还会好心帮你寄钱？
可是看老马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我也没有多说什么。
也是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所谓的寄钱回去，就是个笑话。
像老马这样，护照过期，长期滞留缅甸的人，都已经上了国内的劝返名单。
名下的银行账户全都被封了，甚至有一些人，连户口都已经被销户，怎么可能寄钱回去。
再说了，这里是妙瓦底，和泰国很近，用的都是泰铢，这边给家里寄钱，国内查得很严，收款的账户大多数都被冻结了，即使真的寄了，那边也绝对没办法用。
说白了，这就是诈骗公司老板，刺激这些人努力骗钱的手段。
留着自己花就更不用说了，出都出不去，每天只能在宿舍消费，一盒烟要几百泰铢，贵得离谱，最后这些所谓的提成，还不是全都回到了老板的口袋。
总之一句话，只要你到了这里，就一切都完了，不榨干你最后一点价值，想死都难。
老马今天业绩不错，要不是他脸上的淤青，丝毫看不出昨天才被狠狠揍了一顿。
看来，人到了特定的环境，挨揍真的可以成为一种习惯。
他乐呵呵的递给我一支烟。
“兄弟，来一根。”
我接了过来，刚准备点，又不放心的问他：“这里可以抽烟？”
老马自顾自的点上，吐出一口烟说：“可以，只要你有钱，在这里吸白粉都行。”
这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我就是因为乱喝别人的水才到了这里，现在又差点乱抽别人的烟。
万一老马在里面加了点东西，我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吃一堑长一智，我把烟还给老马，告诉他我不会抽烟。
其实我原来烟瘾贼大，一天至少三包。
老马吞云吐雾，一脸享受。
“兄弟，你以后得学一学，在这里啥都干不了，你连烟都不抽，以后还不得无聊死。”
我强忍着烟瘾，没有搭理他。
老马又说：“还没给你安排宿舍吧？”
“没有。”
“那你晚上和主管争取一下，住我们宿舍。”
“我们宿舍原来有五个人住，这个月刚刚死了三个，现在只住着两个。”
我本来觉得，刚刚死了人的房间，我住进去，多少有点不吉利。
可是左右一想，这里怕是没有哪个房间没死过人。
反而老马他们房间人少，也方便我落实逃跑计划。
虽然我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计划......
“行，你住哪个房间？”
“206。”
老马抽完烟就走了，继续去和他的目标小姐姐增进感情。
他说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有监控。
我抬头四处看了看，果然到处都是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
就连外面的走廊、每个房间，甚至是厕所都有监控。
我心里沉甸甸的，要逃出去，真是难如登天。
下午七点多的时候吃饭。
两个馒头一瓶水。
这是一天的量。
你如果要吃别的，只能努力诈骗，拿到提成，自己花钱买。
我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顾不得馒头是不是馊的，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九点半的时候下班，所有人必须全部回到自己宿舍。
下班必须排队离开，门口有保安搜身，防止有人把工作手机偷偷带回宿舍。
我由于刚来，还没有分配宿舍，就一直等到最后。
其他人都走了，陈主管才让我跟他下去。
楼梯在正中间，左边住女的，右边住男的，走廊两遍的尽头各有一个厕所，洗漱洗澡都在那里。
我跟在陈主管身后，一直观察着门牌号。
眼看就要经过206号房，陈主管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看来他是要把我安排在207，因为已经到了走廊尽头，前面就是厕所，没有别的房间了。
我心里着急，想着一定要住老马他们宿舍，因为人少。
但是肯定不能像老马说的直接去争取。
直接告诉姓陈的，我不住207，我要住206？
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些人怎么可能顺着你的心意，得耍一点小聪明才行。
于是我装出一副很想住207的样子。
还没等姓陈的停下，我就快步走到他前面，直接推开207的房门，迈步就要走进去。
“站住！”
陈主管在我身后大喊一声。
“谁让你自作主张进这个宿舍的？”
我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忐忑的说：“我......我想住这个房间，我有起夜的习惯，晚上上厕所方便。”
陈主管一把把我拉了出来，推搡着我来到206门口。
他抬脚踢开206的房门，把我推了进去。
“你给老子住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