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皱紧眉头,一瞬间她真的很想把上午吴主任诬陷林倩倩,自己帮她出头的事说出来,这样薛总就应该明白,吴主任为什么要陷害她了。
可是她转念又一想,狗咬了你,难不成你还得扑上去咬狗一口?行,就算你咬了解恨了,哪怕把狗咬死了,可那不得弄得自己满嘴又脏又臭吗?
她舒了口气,对薛山说:“没,没什么。薛总,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把张助理的备忘录传到电脑上阅读,离开的时候忘了把文件删除。对不起,我透露了您和您家人的隐私。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薛山盯着她,眼前的女孩眉眼低垂,可是唇角明明就是不服输的倔强,她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不愿意把真相和盘托出?
有意思,真有意思。
薛山坐直身子,朝对面的椅子扬一扬下巴,“你先坐吧。”
沈默拉开椅子坐在薛山对面,两手紧张的搁在腿上交握着。
“今天第一天上班,做得还习惯吗?”薛山温和的问。
沈默愣了下,想了想才回答:“还可以,同事们都很友善,餐厅的饭很好吃。”
“哦?呵呵……”薛山微笑看着沈默。
沈默有点不好意思,“薛总,您别见怪,我是个吃货来的。”
“是吗?那你以后跟我出差,会有很多机会吃遍各地美食的。”
沈默听薛山的口气,并没有责怪自己犯错的意思,一颗心彻底放松了,更加觉得幸运女神是不是开始眷顾自己了,既找到了如此高薪的工作,还遇到一位这么宽容温和的老板。
“薛总,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嗯,你问。”
沈默想一想,问道:“您跟工藤先生以前就认识吗?他一直都是这么……”
“好色”这个词,沈默当着薛山的面有点说不出口。
薛山笑着说:“日本男人是这样的,那方面的开放已经是他们根深蒂固的习惯,这只是文化差异的不同,其实工藤并无恶意。”
是这样吗?沈默一想到工藤肆无忌惮打量自己的眼神就觉得恶寒,这分明就是好色嘛,怎么能说并无恶意呢?
可是薛总都这么说了,沈默也不敢当面反驳。
看沈默表情有异,薛山又道:“工藤是我们的大客户,这个Case对公司很重要,我们对他不能有一点怠慢。”
那是不是为了达到签约的目的,女职员就算出卖色相也可以?
“可是薛总……”
薛山打断沈默的话,“沈助理,如何做到既让客户满意又能保护好自己,这也是你需要学习的一门学问。”
桌上的座机响了,薛山拿起话筒接听,是他的秘书程昊打来的。
“薛总,晚宴时间差不多了,现在要出发吗?”
薛山看看腕表,“可以。”
程昊回答:“那好,我通知各位高管。”
薛山放下话筒,站起身对沈默说:“我们出发吧,以后像这种琐碎的事情,都得你来做,你多跟程昊学习一下。”
沈默跟在薛山后面,恭敬的回答:“好的薛总。”
敬一集团是一家混合型控股公司,母公司是以生产制造精密仪器为主的高科技公司,旗下还有其他子公司,主要项目有酒店、房地产、生物医药、环保材料等等。
今晚招待工藤俊新的晚宴,就设在敬一下属的敬怡假日酒店内。
薛山和沈默到达的时候,各位高管已经到了,言辰和方若雨陪同工藤,正坐在沙发上聊天。
看到薛山进来,大家都站了起来,薛山快步走向工藤,跟他握手,歉意的道:“对不起了工藤君,刚才开了个临时会议,所以晚到了,让您久等了,呆会儿我自罚三杯。”
工藤笑着说:“没事没事,我跟方秘书聊天很愉快,她下午一直在给我表演茶道。”
“是吗?”薛山的目光掠过言辰,赞许的看了方若雨一眼,“看我说得没错吧,我们敬一集团,聚集了全北京的美女,有才又有貌。”
工藤满意的点头,“对对,薛桑说得没错,哈哈哈……”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薛山两句话便把气氛带动起来,豪华餐厅里显得十分热闹。
入席时,薛山给沈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坐到工藤身边。
沈默只好拉开椅子,礼貌的请工藤就坐。
左边是清丽可人的沈默,右边是娇俏妩媚的方若雨,工藤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显得既开心又得意。
菜肴上桌,酒过三巡后气氛更加热烈,方若雨镇定自若的应付着工藤,举起的酒杯只是浅酌一下,趁工藤不注意就倒进了手边的茶杯里,偶尔还会偷梁换柱,把酒换成白水。
沈默却是实打实的一杯接一杯,工藤以各种理由劝她酒,再加上她还要替薛山挡酒,不一会儿脸便喝得通红。
人虽然醉了,可是意识还在,这是她第一天上班,又接待对公司来说这么重要的客户,沈默一遍遍跟自己说:“沈默,你要撑住,你可不能掉链子,你不能丢人,坚持,一定要坚持!”
薛山看出沈默在强撑着,也有心替她解围,冲高管们使个眼色,让他们轮流给工藤敬酒。
趁着这个空档,沈默站起来,借口去洗手间,其实她是想把喝下去的酒给吐出来,好让自己快点清醒。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沈默使劲抠着自己的喉咙,可因为喝了一肚子酒没吃菜的关系,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难受极了,扶着盥洗台摇晃着身子,就听身边有人冷嗤,“喝不了就别喝那么多,这么想表现,干脆直接投怀送抱好了!”
沈默抬起头,看见方若雨站在那儿,酒精的作用使她脸颊绯红,更趁得一张脸艳若桃花。
沈默迷蒙着眼睛,指着她呵呵笑,“方秘书,你长得真好看。”
方若雨一愣,把毛巾摔在台面上,“你有病啊。”
“呃……”沈默摇晃着身子站直,“长得好看还不让人夸,美女的心态是不是有毛病啊?”
方若雨气得瞪圆了眼睛,叉着腰道:“沈默,你少装疯卖傻。知道我长得好看就离言副总远点,我告诉你们,他是我的,你们谁也抢不走!”
“言……言副总?”沈默的手在空中无意识的挥,跌跌撞撞往外走,“那个渣男啊?方秘书你不知道吧,他很渣的,给我我都不要!”
“我不许你这么说言副总!”方若雨气急败坏跟上,沈默已经推开门走出去。
沈默转身,一边后退一边说:“你别跟着我啊,我真的对他没兴趣,中午在餐厅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哎……”
感觉到后背撞到什么东西,沈默转身,看见一张冷冰冰的脸。
她醉眼迷离呵呵傻笑,为了看清楚特意后退了一步,然后指着那人,“渣……渣男,是你呀!”
言辰目光冷戾,“她怎么成这样了?”
方若雨眼珠一转,走过来扶住沈默,“不知道呀,刚才在房间时看着还挺正常的,可能在走廊里吹了风,酒劲儿就上来了。沈默,我都叫你等我一下我扶着你了,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沈默想推开方若雨,“你走开,我才不要跟你抢渣男,渣渣渣……”
方若雨大惊,捂住沈默的嘴,“沈默,你别乱说话,一会儿进去了再得罪工藤先生就不好了。”
言辰道:“工藤先生已经醉倒了,薛总让程昊送他去楼上房间休息了,酒宴已经散了。”
“啊?那她怎么办呀?”
言辰皱眉,看着逐渐瘫软下去的沈默,“找找她手机,看有没有亲戚朋友什么的,给他们打电话接她回去,我先回去了。”
言辰说完,转身就走。
方若雨原本打算在言辰面前表现一下,哪知道成了这样。她气恼的松开沈默,任由她滑到地面上。
地板上很凉,沈默给激了一下,稍许清醒了些,两手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回家,我要回家……”她喊着,酒意上涌,过往受的那些委屈浮上心头,就觉得鼻子酸酸的,眼圈开始发红。
方若雨恨死了,想想自己可是总公司言副总的得力助手,敬一上下的人谁不知道啊,现在跟这个疯女人站在一块,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算了,反正言副总走了,我也不管了!
这么一想,方若雨甩走往电梯走去,留下沈默一个人呆呆站在那儿抠墙。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呀……”沈默面对着墙,小声碎碎念着,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有个好心的清洁大妈走过来,“姑娘,你没事儿吧?你一个人站在这儿哭什么呀?”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沈默转过身,咧开嘴大哭起来,“哇……我想回家,我想我爸爸妈妈。”
清洁大妈吓了一跳,把清洁用具放进卫生间,出来牵着她的手,“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家在哪儿呀?”
“我家在河南,呜呜……”
“啊?那我没法子送你回去。算了,我先把你送到大厅吧,然后再给你叫辆车。”
大妈哄着沈默进电梯,一路来到一楼大厅,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就去总台要杯水给她喝。
沈默哭了一阵子,酒意有些消散,摇摇晃晃站起来就往外走。
言辰开着车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看见路边有个女孩明明晃得厉害,还非要踮脚踩在马路牙子的边缘走直线,几回险些跌倒,把呼啸而过的汽车吓得鸣笛大骂。
认出那是沈默,他将车速放慢,皱着眉拿出手机给方若雨打电话,“喂,你在哪儿呢?”
“啊?言总,我在出租车上呢,我正打算送沈默回家,您有什么吩咐吗?”
言辰眉头皱得更紧,冷声道:“没事。”
说完他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在仪表台上,很厌烦地看着前方那个发酒疯的姑娘。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车子停在路边。
下了车言辰快走几步,跟上沈默后抓住她胳膊,“沈助理?”
沈默回头,看见是他厌恶的甩开手,“渣男,你想干什么?”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知道你没安好心!”
言辰抚额,叉着腰站在那儿,见沈默摇摇晃晃越走越远,心一横转身回到车里,发动车子加速开过去。
“哦耶!渣男被我吓跑了!”沈默振臂欢呼。
言辰好气又好笑,倒车镜里看见她站立不稳,身子直直倒向马路中间,吓得赶紧刹车。
等到下车奔到她身边,看见她坐在马路牙子上抱着膝盖,脑袋一点一点的居然打起瞌睡来。
“沈助理?沈助理?你醒醒,你不能在这儿睡。”
沈默厌烦的挥手,“别来烦我!渣男你走开!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言辰只好把她拉起来,然后打横抱起,走到车边又放下,打开后车门,将她整个人塞了进去。
坐回到驾驶座上,言辰气喘吁吁,转身看着躺在后座上的沈默,“怎么这么沉?!”
沈默咕哝着,“坏蛋,你不是说你喜欢肉肉的女孩吗?”
言辰瞪圆眼睛,直想开口骂人,可又一想,我跟个醉鬼一般见识干嘛?
闻闻这满车厢的酒味儿,言辰将车窗打开一半,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沈助理,你家在哪儿?”
“我不告诉你,我说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那行,再把你扔到路边就是了。”
“你敢!你是哪家出租车公司的,你敢把我扔下,我就投诉你!”
言辰叹口气,“小姐,你想去哪儿呀?我这打着表呢,耽误的时间可都算钱呢。”
“天通苑五区26号楼三楼。”这回答得倒是顺溜。
天通苑?那边房租倒是便宜,可是住的人员很杂。
可这些跟他言副总都没关系,他现在想的就是赶紧把这个包袱甩掉,到了幸福里把她扔在路边,她总能凭着本能回家吧?
哪知道刚开出一个路口,言辰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冲他脑后吹气,转头一看,沈默的脸卡在两个座位之间,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正嘟着嘴直勾勾盯着他。
“你想干嘛?”饶是平日里冷漠沉稳的言副总,也惊得一身冷汗,他转过身,稳稳神握紧方向盘。
“你停车。”
“你酒醒了?能自己回家了?”
“你快停车!”
“沈助理,你喝醉了,一个人回家很危险的。”
“你快点停车!!”
“到了你家附近我会停的,你先坐好,这样不安全。”
“渣男,我叫你停车!”沈默吼叫着就去抓他头发。
“沈默!你别太过分!”
“呕……”
*
沈默是渴醉的,她头痛欲裂,捂着脑袋慢慢坐起身。
看到床柜上放着一杯水,抓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意识渐渐回笼,她环顾四周,咦,这不是她那个简陋的小屋啊!
墙上贴着昂贵的壁纸,壁灯的样式很有格调,空气中有隐约的芳香,整个房间看起来有种低调的奢华。
“啊!?”沈默意识到了什么,手一松杯子掉在地上,却没有清脆的碎裂声。
她低头,看见厚厚的地毯,而自己赤脚站在那儿,垂到脚踝的,是一条白色的袍子。
这才想起来往自己身上看,一拉浴袍的衣领,里面什么也没穿。
她直瞪着空气,片刻后抓狂的尖叫起来。
可叫了半天,并没有如她想象那样,氤氲着蒸汽的浴室门打开,一个穿着同款浴袍的男子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结实的胸膛半露,然后冲她邪魅一笑,“亲爱的你醒了,你昨晚走错房间了,我是某某集团的霸道总裁。”
她收声,捂着嘴巴,眼珠滴溜溜乱转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翻找。
沙发上被子底下衣柜里找了个遍,哪都没有她的衣服,定定神坐回到床边拿起话筒,按着上面的提示按“1”,很快就人接听。
“喂?我是总台,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那个……我……”
“哦,您是418房间的顾客吧?您稍等,您的衣服已经干洗好了,我马上让人送上去。”
“好的好的,谢谢你了。”
沈默挂了电话,捂着狂跳的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最后的记忆好像是站在酒店卫生间里,自己一抬头,看见方若雨站在身边。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多时,外面响起敲门声,沈默透过猫眼往外瞧,看见是个四十多岁穿制服的大婶。
沈默打开门让人家进来,大婶很礼貌的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放在床上。
“小姐,这是您的衣服,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那个……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是谁送我来的?”
大婶回答:“是位年轻的先生,您喝醉了,吐了他一身,他给您开了房后扶您进来就离开了。”
“那……谁给我换的衣服呀?”
“我啊,那位先生给了我小费,让我帮你换衣服然后拿去干洗,因为您不但吐了他一身,还吐了自己一身。”
“那他有没有说……他是谁呀?”
“没说,我看着他拿您的身份证帮您开的房间,然后他就离开了。”
“哦哦,谢谢你呀。”
大婶关上门离开,沈默坐在床上发呆,“年轻的先生,到底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