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了蜡烛，将纸离了些距离烤了一会。
字迹便显现出来。
是徽州盐商傅容春写的，详略得当记录他替白父白起安打理盐场目前的盈亏状况，给她带好。
白父一早托付给朋友的家产足够白栀意奢华过上几辈子，可是白栀意怎么可能放过那些陷害父亲的人。
火苗窜起来，将信烧成灰烬。
白栀意用矾水回了信，给青池收起来。
春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暮色渐深，堂内灯火摇曳。
太夫人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白栀意轻步走上前，手中捧着一方绣花帕巾，温声笑道：“老夫人，今日天气潮湿，您若是觉得肩背酸痛，我替您回旋灸。”
老夫人闻声睁开了眼，锤了锤后背：“倒是你想得周到。”
丫鬟将太夫人衣服解下，又将帘子放下。
白栀意便隔了一寸距离沿着大椎艾灸下去。
太夫人轻舒了口气，声音也染上了几分惬意：“你这手法，倒是不错。将来若是嫁了人，我上哪儿找这么个妙人儿去。”
白栀意语气温柔：“您觉得好，我就一辈子伺候您。”
太夫人忽而想起什么，语气稍稍一顿，问道：“侯爷夫人可曾替你张罗婚事？”
白栀意的手微微一滞，柔声道：“侯爷夫人提过巡抚大人，是栀意不愿意。”
太夫人听了，连忙侧身怒道：“蓝策那花心玩意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白栀意赶紧将艾灸移到一边，差点烫到太夫人。
“十六了，该操心操心婚事了。”太夫人重新趴下来，“若是有心上人，也告诉我。”
白栀意从嗓子里应了一声，专心替太夫人灸着。
丫鬟低声通禀道：“太夫人，侯爷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吧。”太夫人轻声道。
侯爷夫人不多时便走了进来，隔着帘子坐在外头。
侯爷夫人笑着开口：“是喜事，晟儿同意冯裴云的婚事了。”
白栀意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紧，手上的动作也稍稍停顿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担心烫着太夫人，她将另一只手放在燃烧的艾柱和太夫人的后背之间。
只听太夫人道：“别勉强他。咱们天高皇帝远，不必事事都替朝廷考虑。”
太夫人是真疼沐阑晟，这样的话都讲出来了。
侯爷夫人受宠若惊道：“不勉强。晟儿说他乐意娶冯裴云。”
白栀意怔住。
一阵灼热的剧痛于掌心传来。
烧得红亮的艾条不知何时落到掌心，在哪里留下一个硬币大小的水泡。
白栀意不愿惊扰太夫人，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硬生生被她压了回去。
一旁的小丫头吃惊看着她，想要出生，却被她眼神制止。
站起身，走到水盆边，白栀意将手浸入清凉的水中，让冷意缓解那灼热的痛感。
这过程中，只听到太夫人说尽快把日子定下来，又说起通房丫头的事。
等回了院子，青池握着白栀意的手又落了泪：“小姐，老爷要是知道你这么虐待自己，他该多难过。”
是啊，该醒了。
青池替她抹了烫伤膏，替她沐浴更衣。
白栀意呆滞地举着右手。
青池总觉得今日小姐似乎兴致不大高，替太夫人艾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就会被烫到。
正思量，却见琴钏已进了前厅。
“小姐，琴钏来了。”青池小声道。
“嗯，说我月事来了。”白栀意侧身朝里睡下了。
她不是个纠缠不休的人，当初勾引沐阑晟不过是为了得到随意出入他书房的权利。
这些年借着在书房翻云覆雨的机会查了不少卷宗，却始终没能获得半点连蛛丝马迹。
既然在沐王府查不出想要的东西，世子又要成亲了。
那便，算了。
次日，知白栀意病了，沈秋白一早便来探望。
白栀意正靠在窗边，神色略显疲倦，耳边忽听得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轻抬眼帘，见沈秋白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栀意妹妹，我来看你了！”沈秋白径直走到人跟前，仔细端详着她的脸：“不就是月事来，怎么憔悴成这样！”
白栀意淡淡笑了笑，摇头道：“我自己身体素来虚弱，月事来便腹痛，起不来床。”
沈秋白显然不放心，眼神落在她手腕缠着的棉布，眉头顿时拧了起来：“手又怎么了？”
白栀意笑着岔开话题：“不小心罢了，倒是你，身上一股子什么香味，莫不是哪个有情郎送的？”
沈秋白听到这话，顿时眼中一亮：“可不是！我倒盼着有情郎，只不过……”
她将藏在袖口的香囊取出来，递给白栀意，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那日一起玩牌的小公子送你的。”
白栀意伸手接过来，是一只小巧玲珑绣着玉兰花的香囊：“你怎会遇见他？”
沈秋白得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小公子倒是个痴情人，日日寻你不见，倒跑我这里来了。”
白栀意怔住，她日日在府里，怎会日日寻不着。
沈秋白见状，眨了眨眼，凑近白栀意低声道：“小公子来头大着呢，是京师里户部侍郎的公子。”
白栀意神色微微一僵，略作停顿，随即低声道：“傅大人？”
沈秋白掩口而笑：“可不是！比那巡抚大人好多了。一看就是不经人事的……”
白栀意微微红了脸，捂住她嘴：“别胡闹。”
沈秋白调皮地捏了捏她的手指：“我逗他呢，问他是不是来找你的。他脸一下子红透了。”
白栀意无奈地笑了笑，内心却有了盘算。
这户部侍郎掌管赋税，这其中一定有当年白家缴纳盐税的详细记载。
傅小公子心性纯良，即便查案不成，做个朋友倒也是不错的。
“那你替我回公子一声，就说改日栀意定当面致谢。”
沈秋白见她神色坦然，道：“我也替你打听着点，别又是另一个蓝策。”
“也请姐姐替我保密，这府里若是知道我与男子私下结交，断不会饶了我。”
沈秋白认真地点了点头，见白栀意有些乏了，便先行一步离开。
青池端过来桃红四物汤，有些犹豫：“小姐，咱别喝了吧。再喝，到时候崩了怎么办？”
白栀意这两天月事也是该来，想再催一催。
若是被世子发现她骗了他，免不了又要挨一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