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张思琪开车载张云清去警员张昊家,一路上张云清抗不住张思琪的追问,便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了张思琪。
张思琪听后美目圆睁,满脸惊讶地看着张云清道:“你说什么!八年前那桩无头女尸案的电话响了!”
张云清没有责怪张思琪的一惊一乍,揉着鼻子干笑了两声,才道:“八年前的电话又怎么会响呢?听你的口气似乎知道这件案子?”
“我到市局两年时间倒是听他们说起过几次。说是八年前在城郊的水沟边发现一具无头女尸,女尸身上就只找到一部手机,其他什么也没有。没有目击者、没有嫌疑人、没有失踪人口报告,警察查了大半年一点线索也没有,最后这案子就成了悬案。近几年办案水平提高了,可这具无头女尸的身份还是没有核实。我知道的也就这些,张昊应该比我清楚,这案子是他师父侦办的。”
张云清还没来得及回应,又听张思琪说道:“这么说这案子很有可能和我师父失踪有关系了?那得好好问问张昊。”
“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好说,如果先入为主地把李刚案和积案牵扯到一起反而不利于我们展开调查,呵呵。好了、你认真开车,到地方了叫我。”张云清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张思琪。
张云清听张思琪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关键点上,他回国就是来参加积案侦破的,对案件的侦破难度早有心里预估,他真正想知道的是类似的悬案必定不少,为什么大家会单单对这件案子记忆犹新。
莫非这件案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车子到了警员张昊家,张云清和张思琪却吃了个闭门羹。房里明明有人活动的迹象,电视声音还开着,却没人给他俩开门。
张思琪用力地敲着门,一边敲一边说:“张昊,我知道你在家,怎么不开门?几天没修理你你还长本事了,敢把你姐关外面!”都在一个警局上班,又都姓张,张思琪和张昊平时的关系还不错。
“再不开门我可就撞门了!撞坏了我可不赔!”张思琪见张昊不吭声,卷起袖管作势要撞门进去,张云清见状赶紧将张思琪拽住,以张思琪这大狼狗性格说不定还真会撞门。
“张昊兄弟,我们是来了解八年前那件无头女尸案的,请你开下门让我们进去,配合我们的工作。”
张云清说完就听见房里的电视机声音小了下去,与此同时一个男声从房里传了出来,听声音男子的年纪和张思琪相仿,却是带着一股怨气:“你是谁?下午的时候让你们帮忙查,都把我当空气、给我甩脸子,现在又过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张昊,你小子要翻天了!老百姓都有配合警察查案的义务,你还是在职人员......我师父出事了,大家都着急,家有三件事先挑急事办,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你师父的事是事,我师父的事就不算事了?”男声不等张思琪说完反驳道。
“好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张云清在中间做和事佬,“张昊,你把门打开,我们进来了解一下无头女尸案的情况。我也姓张,叫张云清,是刚到警局的同事。咱俩还是本家,聊聊天还不行吗?”
张思琪听完嘴角直抽抽:“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巧合,纯属巧合,呵呵。”
屋内又安静了片刻,像是张昊在做着激烈的心里斗争,跟着门开了,张云清就看见一个英气逼人的小伙子站在房门口,脸上挂着浓得化不开的笑容,让人很难联想到他就是刚才和张云清二人聊天的那个“怨妇”。
“咦?思琪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怎么不通知小弟一声,小弟也好准备准备前去接驾啊。”
张昊的表情特别自然,张云清不禁暗赞这小子装傻充愣的本事很有一套,待在物证室实在有点屈才。
“西北风!”张思琪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一手揪住张昊的耳朵,将他拖了进去。张云清看着这一对活宝,浅笑着摇了摇头也进了房。
简短的见面认识之后,张云清三人在客厅的茶几前落座,张云清随便找了几个破冰的话题与张昊聊了几句,跟着就直入主题,问起了八年前无头女尸一案。
聊起这件案子张昊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仿佛有千斤巨石一下压在了他的心口上,张昊长吁短叹了几声才对张云清二人说道:“这案子的卷宗在我们物证室放了八年了,可是我师父的一块心病啊。”
“哦?”
“说来听听,怎么了?以前也没听你提过。”说这话时张思琪脑中浮现出了那个两鬓斑白已经过世的老人。
张昊的师父姓常,叫常伟。张思琪参加工作后和他见过几面,老人两年前退休,去年患病去世。张昊是常师父在物证室收的徒弟,比张思琪还早两年进市局。
“我师父八年前还在刑警队做队长,这件无头女尸案就是他负责的,案发之后......这案子查了大半年一直没有线索,师父他老人家心里难受,经常一个人到案发现场去喝闷酒......退居二线之后师父就调到了物证室,心里却一直放不下这件案子。他每天都要把那部手机拿出来看看查查,定期给手机充值话费,不让手机停机,号码报废。这件事他一直坚持了整整七年,直到他去年病逝,之后这事就是我在做了。”
“老常也真够执着的。”张思琪轻叹了一声,心中分明有所触动,却又找不到更好的语言来表达。
“执着?”张昊看了张思琪一眼,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以为我师父没能侦破这件案子不甘心?不是的。起初可能有一点吧,但我师父经手的案子数都数不过来,其中也有几件命案没能侦破,他是出于对女死者的同情。这几年师父老了,经历的风风雨雨、生生死死也多了,感慨也日渐增多。师父常跟我说,一个人满怀希望来到这个世上,走的时候衣不裹体、曝尸荒野,到最后连个给她收尸的人也没有,这难道不让人感觉到悲哀吗?同时师父也知道这案子拖得越久就越难侦破,他早就对破案失去了信心,他真正希望的是女死者的亲人能打来电话。”
说到这里张昊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苦笑两声,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其实师父也真够傻的,女死者的亲人就算打来了电话又能怎么样呢?人都走了,又怎么能知道这世上还有人牵挂着她。可惜师父也走了,他要是知道他守候七年的电话响了,他应该很开心吧,即便电话回过去没人接听。”
“常师傅不傻。”张云清淡淡地说道,“这世上有很多人坚持着在外人看来很傻的事,但却因此更加地受人敬重。于公于私,常师傅所做的都是有意义的事,而且坚持了七年。说不定我们还能因此找到线索抓住真凶,让女死者沉冤得雪。”
“你真的这么认为?”张昊目光灼灼地看着张云清,见张云清点了点头,张昊像自己得到了认可一般开心,脸上的阴霾也扫去了很多。
“张昊,我师父最近有没有去你那里?”听张昊聊着常师父,张思琪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她和李刚的关系或许没有张昊和常师傅那么深,但她对李刚的关心不见得就少了几分。
“有啊,前几天经常来我们物证室,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还取走了不少案子的卷宗,问他在查什么案子他也不说。他借走的案件卷宗我那里都有记录,看记录他应该是在调查那些陈年旧案。”
“可惜,还是没有一点线索。”张思琪一脸懊恼,又责备道,“你怎么当时不问仔细一点呢,要是知道他在查什么案子就好了......都怪你!”
“姐,冤枉啊,我怎么知道李队会突然失踪。而且你们刑警队的人一个比一个神秘,以我的身份又怎么方便刨根问底,你们女人的逻辑真是不可理喻......”
张思琪咬紧后槽牙晃了晃拳头,张昊才把后面想说的话咽回肚子。
“小张,你师父那里有没有无头女尸案的资料,我想看看。警局的就不用了,我自己会去查卷宗,我要你师父的。”
“这你可算问着人了,我师父收集了这件案子的所有资料,包括当时的对此事有报道的报刊杂志,上面还有他的批注,资料说不定比警局的还要全面。师父临终前把东西给了我,你们等一会儿,我去取给你们。”
张昊说完就进了房间,留下张思琪和张云清在客厅等待,张思琪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见张云清闷着脸一言不发便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不一会儿张昊就拿来了不少的资料,纸张的颜色都泛黄了,其中有剪报、有调查报告、还有一个笔记本是常师傅关于这件案子的分析和推测,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张云清一时没有时间翻阅便把东西都收了起来。
“东西我就先收下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李刚有没有借阅无头女尸案的卷宗?”张云清问道。
“有。”张昊斩钉截铁。
“你想清楚到底有没有?”张思琪心里“咯噔”一响,追问道。
“用得着想吗?因为我师父的关系我对这案子也挺上心的,我那里还有借阅的记录。另外你们下午不是从李队家里收回了几十本积案的卷宗吗?无头女尸案的卷宗一定在里面,你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张思琪闻言扭过头颇有深意地望向张云清,张云清浅笑着说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想说什么直说。”
“你脸上有花啊?你以为我想看着你。你难道不觉得奇怪,我师父突然失踪、无头女尸案的电话突然响了,我师父又借阅过无头女尸案的卷宗,掳走我师父的凶手在我师父家很有可能也看到了无头女尸案的卷宗,这两者之间说不定存在某种联系。”
“有这种可能性吧。”
“吧?”张思琪对张云清的回答很不满意。
“吧。”张云清用力点了点头便不再接张思琪的话,把思考的空间留给后者。随后他又和张昊聊了几句就准备离开了。
临行前,张云清对张昊说道:“小张,有兴趣参加积案侦破小组吗?我将担任这个小组的组长。你年纪轻轻的应该到别的部门闯闯,老待在养老部门不合适,怎么样考虑一下,我需要你。”
张昊从事了几年的物证、档案管理方面的工作,对这方面非常熟悉,张云清需要这么一个人来给他提供信息。
“你好像需要的人很多。”张思琪阴阳怪气道。
张云清傻笑两声也不回应,张昊却对这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我真的可以吗?虽然我是学的物证管理这方面的专业,但我师父是老刑警,他也教了我不少刑侦方面的东西,我有头脑有执行力,除了身手方面差点......”
“得得,这就开始表忠心了,八字还没一撇呢,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头脑这方面就交给我和这小子了,身手也用不着你,本姑娘一个打三个不成问题,倒是还缺个端茶递水的,有没有兴趣啊?哈哈。”
“去去,我怎么说也比你早进警局几年,你没叫我一声师哥,成天还欺负我也就算了,现在还来拆我的台。别忘了咱俩可是朋友,你把我说得这么不堪,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你看那些侦探小说、侦探电视剧,男主角旁边总跟着个像你这样的女孩,知道为什么吗?那是为了衬托男主角英明神武。”
“呵呵呵,看来刚才还没把你修理够......”张思琪又把袖管卷了起来。
张云清不动声色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张昊的肩膀,跟着转身就走。张思琪愣了一下,只给张昊撂下一句狠话就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