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州不答话,也不理身后怒气冲冲的母亲,仿佛周围的一切与他无关,又继续往房间里走去。
“裴晏州!”见到裴晏州无视自己,妈妈晏汀作为母亲的威严被挑衅,她一时下不来台,不由得拔高了声音。
裴晏州依旧没有理他。
“刚刚我在楼下碰到你刘叔叔,他说你撞倒了他,还把他东西撞坏了,还出言顶撞他,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爸爸裴宁也追到了门口,看着自顾自做事情的裴晏州,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裴晏州,你知道你今天的行为让我和你妈妈有多难堪吗!
我们这些年都怎么教育你的?
犯了错不道歉还顶撞,这就是你如今的态度?
我和**脸都要被你丢尽了!我们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
裴宁几乎是怒吼出声的,他盯着裴晏州的身影,脸色黑的几乎要滴出墨来。
“你饭也别吃了,现在,就跟我们去你刘叔叔家道歉,听到没有!”
裴晏州停下手中的动作,认认真真打量面前兴师问罪的父母,一股悲哀在心头蔓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艰涩又坚定:“我不去。”
“你说什么???”裴家父母都愣住了,似乎震惊于从小到大都听话的儿子的反抗。
“你这是什么态度!”裴宁恼了,声音中饱含着怒气,“你刘叔叔说的对!我看你也是!上了大学就变坏!
我告诉你,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如果是大街上随便的一个人,要我们管我也不管!”
裴晏州默不作声接受着父母的批评,心中的悲凉扩散,凉意在四肢百骸蔓延,直至将他从头到脚都冻得冰凉。
他替自己感到可悲。
明明在学校晕倒的是自己。
明明被他们丢在医院不问不顾的是自己。
明明被别人欺负又受到不分青红皂白的是自己。
明明回到家滴水未进,没受到关心还要被按头给别人道歉的是自己。
如果这就是他们的管束,他宁可不要。
只是他太傻,还在对自己的父母抱有期待。
妈妈晏汀见裴晏州不开口,唱起了一贯的红脸,打圆场似的说:“小州,爸爸妈妈这样做,是希望你能及时承认错误,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裴宁冷声开口:“和他说这些做什么!我们白养了他这么多年!如果他不道歉,干脆也别认我们这对爸妈了!”
“好啊!”裴晏州突然开口。
“哼!”裴宁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对自己教子有方洋洋得意,“我就说,对他不用好声好气商量!男孩子!不能惯着!”
晏汀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小州,可能你觉得我和你爸对你严厉了些,但我们一切都是为了你,等你做父母以后就明白了……”
“爸,妈。”裴晏州突然打断他们的说辞,神色淡淡的看着自己曾经仰慕渴望的父母,少年的眼中划过一丝悲凉,“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们爸妈了,也是我最后一次听话了。
刚刚你们说,不道歉,就别认你们当爸妈了。
可是我没错,所以也不能道歉。
所以,对你们,我只能说声,对不起。”
“逆子!”裴宁先是一愣,怒不可遏,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往裴晏州身上砸去,“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不该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应该乖巧又听话,以往他一这么说就会惊慌失措跟他们不停地认错道歉的,哪里是现在这个样子?
就连晏汀也不可置信地看向裴晏州,目光中满是指责和失望。
心,又刺痛了一下。
裴晏州不多不闪,任由东西砸在自己的额头,白皙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大包。
父母愣住了。
裴晏州却开口了:“爸,妈,今天我都在学校晕倒了,是老师和同学把我送到医院的,你们不仅没来看我,还挂了我的电话,在我回家以后,也没有一句问候。”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像一记重锤锤在父母的心头。
裴宁面子有些挂不住,仍然为自己找补:“你平时活蹦乱跳的!能有什么事!别一点小病就哼哼唧唧,像什么样子。”
母亲晏汀也说:“是啊小州,你不没什么事吗?我们那时候正在开家长会,中途接电话影响不好……”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你们出去!都出去!”裴晏州眼睛不可避免的红了,他像一头发怒的小兽,拼命把两人往外面推。
少年的力气不算小,加上父母并没有防备,一下子被他推出了门。
而后,“啪!”的一声,房门关上。
“你!”反应过来的裴宁就要拍门,却被晏汀拦下,“好了,少说两句,我看小州今天情绪不对劲,怪怪的。”
“怪怪的!他能有什么怪的!我看他这一身臭毛病都是你惯的!”
“我裴宁顶天立地,怎么养出这么个玩意儿!”裴宁不解气,仍然在门口大声嚷嚷,生怕裴晏州听不到一样。
裴晏州笑笑。
惯坏的吗?
或许吧。
只是,他们现在的反应再也引起不了他的任何波澜。
摸摸还在疼痛的胃,裴晏州吃了止疼片后,倒头就睡。
一夜好眠。
……………
第二天,带着小女儿在甜品店里买蛋糕的晏汀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陌生号码,下意识挂掉。
不到一分钟,那个号码不死心的又打了过来。
天真无邪的妹妹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仰头问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要挂掉别人电话呀,这样很不礼貌的。”
“都是推销的,”晏汀无奈地笑笑,揉了揉女儿的脑袋,还是接起了电话,“您好。”
“您好,我是第一人民医院的裴医生,昨天您的儿子裴晏州来我们医院看病,我发现他并没有按照医嘱去拿药……”
“又不是什么大病,不拿就不拿了。”晏汀不以为然,但还是对负责的老医生道了声谢。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就在晏汀要挂断的时候,那头传来一声叹息,“所以,他回去没有告诉你们,是吗?”
“什么没有告诉我们?”不知怎么的,晏汀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您的儿子胃癌晚期,保守治疗的话,还有三个月的时光可活……”
“啪嗒。”
昂贵的手机摔倒了地上,晏汀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偏巧一旁的小女儿还拽拽她的衣摆,天真无邪地问:“妈妈,是什么事情呀?可以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