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慕尚疾驰在大道上,男人坐在后座,西装笔挺,叠交着双腿,修长的手翻开了文件。
白色的底,黑色的字,详细记录着个人信息:陆启然,法务,律师,26岁,身高182……
这男人架着金丝边的眼镜,短发卷曲,一副儒雅书生的气息。
这男人,有什么好的!
这男人,哪里比自己好!
“啪——”
他合上文件夹,指尖揉着山根,眉心紧锁。
秦昊从后视镜里瞟了眼,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老板,既然齐小姐已经回来了,您为什么还是郁郁寡欢?”
他跟在沈夜寒身边多年,自家老板神态是表面功夫还是真心实意,还是能琢磨到一点蛛丝马迹的。
“你话很多?”
沈夜寒闭着眼,脑子里一团乱麻,自己到底怎么了?
三年前,他对齐嫣一心一意,可她回来了,烦躁多过了喜悦。
秦昊抿紧了嘴,老板发飙,属下遭殃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而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来,是王嫂,秦昊按了免提键。
“秦助理,沈先生在吗?安小姐摔倒了,血、流血了!”
磕破哪了?
沈夜寒皱眉,听着王嫂的声音颤抖着,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沈先生,家庭医生过不来,我叫了救护车……”
秦昊看了看沈夜寒,欲言又止,生怕说错了话。
沈夜寒抬手看了眼腕表,“先去医院!”
医院里,妇产科的手术室,医生递出了手术同意书,“沈先生,请签字。”
“宫外孕?”
沈夜寒拿着单子,看着病例一行,眼风森冷。
宫外孕这种非宫内受孕,是有生命危险的!
“是的,输卵管受孕,腹中积血严重,有200ml,应该是之前因为失血过多,晕倒了好几次吧……”
男人的手不自觉的颤了颤,满腹的血,那该有多疼?
“沈夜寒!我不要手术!救救孩子,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
手术室里传来安晓月哭天喊地的声音,男人本就黑沉的脸,更是阴沉地能挤出水来,握着笔,痛快利落地在手术单角落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把孩子拿了!”
她还要说谎到什么时候?孕期符合她和陆启然进出酒店的时间,都这样了,还想保住孩子?
“不!沈夜寒,你不能这样对我!都是齐嫣,是她算计我!沈夜寒!”
安晓月耗尽了所有力气,喊到声色沙哑,胡乱地挥舞着双手,好几次险些打到医务人员,“我不要手术!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结婚三年了,每次之后都会用药,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她肚子里的,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啊!
沈夜寒!
他是你的孩子!
“沈太太,你现在很危险……愣着干什么,压住她!”
不!
不要!
她歇斯底里,疯狂嚎啕着,可势单力薄,麻醉剂顺着针管注入血液中,眼皮子渐渐如灌了铅一般,再也抬不起来。
孩子,她的孩子……
意识模糊,她似乎能感觉到手术刀划开肚子,明明打了麻醉剂,可四肢百骸都在痛!
清晨,阳光透过玻璃窗投进病房,阴冷的气息却驱之不散。
安晓月睁开眼,静静地坐在床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珠子浑然无光。
王嫂送来了参汤放在床头柜,想到之前对一个孕妇呼来喝去,略感歉意,语气柔和许多,“夫人,小产都算坐月子,喝点吧!”
她罔若未闻,王嫂离去,医生又来说了些什么,安晓月一句也没听进耳朵里,不经意瞥到医生手里的东西,一把抢在手里,“我要见沈夜寒!叫他过来!”
医生怔忪,病患一手执着钢笔,对准自己脖子大动脉,一手捏着血袋子,双眼腥红,俨然失去了理智。
“我要见沈夜寒!!”
她尖锐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她已经不爱了,不爱了!
她只想让沈夜寒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
产后抑郁症?
医生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不敢迟疑,马上联系了沈夜寒。
临近中午,微风拂面,不冷不燥。
女人身穿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站在窗台前,单薄的身影犹如三月的柳,风中摇摇欲坠。
“你干什么!给我下来!”
沈夜寒命令的口吻,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里有那么一丝丝紧张。
安晓月缓缓扭头,看了眼面如锅黑的男人,嘴角勾起淡淡笑容满是凄苦,“沈夜寒,我没有出轨,我也没有暗算齐嫣,一切都是她的阴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没关系了。”
哀大某过于心死,齐嫣说的对,他从来都没信过自己,可能是本质的厌恶,无论她怎么逆来顺受,他也不会在心里给她留一丁点地位。
沈夜寒心底“咯噔”一下,感觉要失去些什么……
这种感觉分外讨厌,他紧绷着脸,从牙缝中挤出一贯威胁的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来,你还想不想你妈好好活着!”
安晓月依旧笑,眼底里却没有一丝色彩,“如果你还是个人的话,请放过我妈。”
说完,她将手里的血袋子抛了过去,眼泪顺着脸颊淌下,“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可以去做DNA鉴定,孩子没了,沈夜寒,是你杀了他!”
塑封袋里,是拇指大的胚芽,血肉模糊,在阳光下,犹如一颗红宝石那么刺眼。
沈夜寒抬手接住,莫名地,心脏抽疼。
他的孩子?
“沈夜寒,我这辈子最后悔是爱上你,下辈子,不会再这么傻了……”
“安晓月……”
沈夜寒探出手,赫然间,瘦弱的身影挪了挪,颓然地向后倒了下去,消失在眼前。
“安晓月!!”
心,好像突然之间碎裂开了。
他的手滞在半空中,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窗口,微风轻拂,窗帘扬起,似乎还能看到她回头灿然一笑。
他从来也不知道,安晓月性格这么要强,她明明逆来顺受不是吗?
三年来,三年……
“哎呀,流血了,叫医生啊……”
楼下的惊呼声唤回了沈夜寒的三魂七魄,看着窗外枝繁叶茂的树,他才意识到,这只是二楼而已,哪怕她跳下楼去,最多摔伤!
他阔步走到窗台,往下看去,只见一滩殷红的血,却不见安晓月的人。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