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陈真,钟沫夕心不在焉地回了病房,房门虚掩着,她正要推开,就听里面传出令人心烦的声音,“阿维,昨天来的那个女人真是你朋友吗?怎么以前都没见过她?”
是杜晶。钟沫夕如同被点了暂停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门板,似是要把这门板盯穿了,好看看顾维在背后是怎么跟旧情人介绍自己的。
“不是朋友。”顾维冷淡地回了一句,没了下文。不解释,也不介绍。
总比急着撇清来得好,钟沫夕想,不是朋友,还可以是很多种不同的关系,总之没有直接说没关系。
钟沫夕小小地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进去,却听杜晶又腻腻歪歪地问:“那是跟陈助理认识?我刚来的时候,看他们在聊天,很高兴的样子,都没注意到我从旁边路过。”
钟沫夕满头问号,这人什么时候路过的?还有……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眼瞎了呢?她刚才跟陈真聊的都是杜晶,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钟沫夕等不及去听顾维的反应,推门走了进去。
徐姨还没走,远远地站在一边苦着张脸望着床边的杜晶,见钟沫夕进来,才松了口气,“钟小姐你回来啦?快点来吃早饭。”
“哦。”钟沫夕无视了杜晶,自顾坐下来吃东西,徐姨对杜晶没什么好脸色,对钟沫夕就显得更加和蔼可亲,这一幕落到杜晶眼里,对钟沫夕的憎恶就更添了几分。
气氛突然变得安静又诡异,钟沫夕顶着各异的视线,从容地喝了两口粥,一阵反胃。可能是最近真的太累了吧,钟沫夕想,她皱眉放下勺子,喝了口水压下了不适感。
顾维突然出声,“去哪儿了?”
钟沫夕抬头,见他正看着自己,“我吗?刚看到陈助理,顺带着聊了两句。”顿了顿,她朝杜晶抬了抬下巴,目光不躲不闪地又补一句:“你不是知道么?”
她的坦然让顾维感到意外,心底里原本的不悦与猜疑荡然无存,甚至有些愉悦,没来由的。“少阴阳怪气,快点吃,吃完陪我出去走走。”
这下轮到钟沫夕意外了,她看看杜晶,又看看顾维,有些看不懂失忆版顾维奇迹一样的脑回路。顾维却没理会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徐姨,语气难得地缓和:“徐姨,这边还是让钟沫夕照顾我,你回吧。”
“哎!”徐姨喜笑颜开,“钟小姐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啊!”
钟沫夕连忙放下碗筷起身,“徐姨我送你!”说完,也无暇去看顾维的表情,急匆匆拉着徐姨出门。“徐姨,这边的事千万别告诉小晚,她要是问起……”
“我说了是我家里有事走不开,”徐姨皱着眉,“比起小晚,我现在更担心你的处境,里面那个……总之你也别太难过,有什么事就告诉徐姨。”
钟沫夕点头,“谢谢。”
送走了徐姨,钟沫夕收拾好情绪推门进了病房,一边收拾着茶几上的饭盒,一边旁若无人地说:“今天天气不错,你也是该出门转转了,知道的你是伤了脑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断了腿呢。”
顾维挑了挑眉没说话,杜晶却是整个人都震惊了,“你,你怎么跟阿维说话的?”
钟沫夕懒懒地斜了一眼过去,继而看向顾维,“或者你要她陪着?我在这是不是多余了?给你们腾地方?”
这番话里醋意甚浓,很难让人忽视。顾维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从前杜晶吃醋生气,自己只觉得烦躁,而眼前这女人使小性子,自己却只觉得可爱?看来自己不光是失忆……
还疯了!
杜晶在旁瞪了一阵眼睛,总算在这会儿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倒也不是多余,只是阿维现在还需要静养,病房里天天挤着一堆人像什么样子?左右我现在没事,这里就交给我吧,这位……小姐,你要是有事尽管去忙。”
钟沫夕理都不理她,依旧无声地看着顾维,仿佛他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她的去留。
顾维的目光转向杜晶,“答应了帮你,我就不会食言,你不用每天都来,这里的确不需要那么多人。”
钟沫夕闻言,鼻头泛酸,心里又升腾起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果然,即使忘了,他也是更加在意自己的。
“阿维……”杜晶显得有些无措,眼眶立时就泛红了,顾维却不为所动。“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是真心想和你道歉的……我不求你原谅我,做出这种事我也不配被原谅……”
呵!自我认知倒是很清晰。钟沫夕腹诽着,重又坐回沙发里,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顾维原本垂着眸子面无表情地听着,偶然间抬眼对上钟沫夕似笑非笑的目光,一时间哭笑不得,“要不要给你来桶爆米花?”
钟沫夕满脸惊喜,“诶?真的有吗?”
杜晶:“……”
钟沫夕一抬下巴:“您继续,当我不存在就行。”
两人一唱一和,让死皮赖脸如杜晶也实在找不到理由留下来,她委委屈屈地看了看顾维,还是乖顺道:“那……那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离开的背影都显得萧瑟又哀伤,让人于心不忍——钟沫夕除外。
钟沫夕看着她离开,才转头好奇地打量了两眼顾维,见他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由得小声嘀咕,“不是说情深义重么?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哪知顾维伤了脑子,听觉却没受影响,“谁跟你说的情深义重?”
“……没什么,出去吗?我给你拿外套。”
她说着要起身,顾维却皱眉道:“你先把早饭吃完。”她早上起来到现在,统共就喝了那么两口粥,这是要干什么?绝食博心疼吗?
钟沫夕似有些意外,迟疑了一下,“我没什么胃口,一会儿自己出去对付一口就行。”
“不行。”顾维想也不想地否定。
眼眶又开始发热,钟沫夕忍着鼻头的酸意,扯了扯嘴角笑得牵强,“真是没想到,失忆了还这么关心我啊?要不是诊断书摆在这里,我都要怀疑你在跟我演戏了。”要是这样就好了……
可是顾维的目光依旧冷淡,“少废话,吃饭。”
行吧!钟沫夕坐下来继续喝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了的原因,先前的不适感一扫而空,总算勉强能吃进东西了。
饭后,两人在住院部楼下转了一圈,回来后例行检查,医生说顾维恢复得不错,不出意外的话,一周后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下午我回一趟家,你自己可以吗?”钟沫夕一边整理着这两天换下来的脏衣服,一边问。
顾维似有些疑惑,“家?别墅那边吗?要用什么,可以让管家送过来。”
钟沫夕停住了忙忙碌碌的手,回头看他,“回别墅做什么,我说的是我们的公寓。”
“公寓?”
对了,公寓是半年前才买的,钥匙在她生日那天交到她手上,就因为她说过觉得别墅太空旷没有家的感觉,……完蛋,又想哭了。
钟沫夕吸了吸鼻子,有一瞬连解释都懒得做。顾维却敏锐地读出她微妙的情绪,顿了顿,才问:“是之前这一年的事?”
“是啊!”钟沫夕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一边继续整理一边小声咕哝,“又是送房子又是求结婚的,转身就能忘得一干二净,渣男,骗子!”
顾渣男觉得自己很无辜。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钟沫夕愣了一下,才想起去开门,不想开门的一瞬,她整个人都傻了。
门外的男人约莫四十多岁,发型干净整洁,一身定制款西装衬得身形更加高大挺拔,浑身散发着斯文儒雅的气质。那张脸如同烙印般刻在钟沫夕的心里——
顾、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