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蒋柔便随着丫鬟走了进来,苏青打量着她。
她穿着一件苎麻蓝色对襟长裙,头上未戴任何的珠钿首饰,唯有一根银簪挽发,在搭着一对小的可怜的珍珠耳环,看上去是个极为朴素的人。
她模样生的好,即使穿着简单,但是丝毫不掩貌美如花的脸蛋,也难怪她那个傻儿子会为了她要死要活的。
苏青瞧见她手上还端着茶盅,正步履款款的向自己走来。
蒋柔走到她的面前,福了福身,然后道:“听闻夫人喜茶,所以便特意前来拜见。”说完便将泡好的茶水,恭敬地往苏青的面前一呈。
苏青没有接,眼神扫过她的头顶,慢悠悠的道:“你敬错人了,这个府上的只有一位夫人,那便是世子夫人!”
苏青嫁到侯府家,算得上是下嫁,所有府上的人还保留她郡主的称呼,至于夫人这个身份,自然是杜英了。
蒋柔微微一梗,却仍面不改色,朝着杜英的方向行礼道歉。
几番回合下来,她举着茶水的手都开始酸了,但是苏青还是没有叫她起身。
她见蒋柔一双纤纤细手,白嫩无瑕,怎么看都不像是农户的女儿,于是故意问她:“我听尧儿说,当年你是救他脱于险境,不知你是怎么做到的?”
“回郡主的话,我......”
“你跟谁称我呢?”苏青打断了她的话,她眯起双眼,显得格外的有压迫感。
“蒋柔一时失言,还请郡主恕罪!”她立刻放低了姿态,就像是一个软柿子似的,任人拿捏。
“你继续说。”苏青语气慵懒道。
有了她这句话,蒋柔方才继续说下去。
她说自己是在山上无意发现了身受重伤的箫牧尧,然后将他带回家中养伤,岂料后面敌军发现了他的踪迹,竟然追至她的家中,她的父母兄弟为了掩护他们逃跑,全部都死在的敌军的刀下。
她的故事实在是太过可怜,在场的人无一不红了眼眶,尤其是像周嬷嬷这种泪点低的人,听了她的故事之后,更是直接落了泪。
苏青不悦地白了她一眼,在察觉到自家主子的情绪之后,周嬷嬷赶紧背过身去,用手擦去眼角的泪,在转过身来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蒋柔将自己同箫牧尧相知相识到后面相爱的过程全部都说了一遍,她说的有理有据,根本就让人挑不出一点的错处。
可是苏青还是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她问:“既然是他害得你家破人亡,你为何还要跟着他?”
关于这种剧情,苏青早就想吐槽了。
谁家好人会在自己全家都是因对方而死的时候爱上他啊?
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蒋柔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自己,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
她支支吾吾道:“杀害奴婢亲人的是那些敌寇,这和世子又有什么关系?若非世子英明神武,只怕边关战事没有这么容易停歇,百姓们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这倒是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放在别人的眼里,只怕是会称赞起她是明事理的姑娘。
可都是千年的狐狸,她又怎么会轻易的骗过苏青的眼。
苏青接着她的话道:“你说的在理,那敌寇屡次犯我朝边境,犯下滔天罪行,听闻他们下手凶狠,连老弱病残都不放过,简直是黑心到了极点,真想老天开眼,下一道雷劈死他们......”
苏青细数着敌方犯下的过错,言辞激烈,将这个世上最恶毒的诅咒全都说了出来。
而大家没注意到的是,她每说一句,蒋柔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在骂完了之后,苏青稍稍缓和了脸色,继续又问:“你说你家里人都是种庄稼的,可是我见你细皮嫩肉的,行事又是这么稳妥,倒像是读过几年书的。”
被她这么一问,蒋柔面上显出紧张之色,不过马上又被她压了下去,她道:“家中祖父曾是私塾的教书先生,识得几个字。”
“只是几个字吗?”苏青挑了挑眉。
“是......”蒋柔将头埋的很低,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地上凉,如今你怀着孩子,可受不了寒气,快快起来吧。”苏青见给的教训已经够了,若是在继续下去的话,只怕外界会传她为老不尊了。
“多谢郡主!”蒋柔谢过之后,才缓慢起身。
她刚坐下,苏青指了两个丫鬟给她,分别是画眉和杜鹃。
两名模样清秀、身形窈窕的丫头应声出列,向蒋柔行了一个礼。
苏青接着又道:“你且先在府上住下,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等我的孙儿平安降生之后,再说那些其他的。”
也就是说蒋柔还要没名没份在这个侯府里住下去,至于这两个丫鬟,实则是苏青派来监视她的。
苏青就不信了,她倒要看看时间一到,她会生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大概两个时辰之后,箫牧尧从军营里回来了,他一回来便找到苏青,求她给蒋柔一个平妻的身份。
“平妻?”苏青轻笑一声,似是不屑:“我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想给她,还平妻。”
“母亲何为如此不待见柔儿,如今她肚子里怀的可是您的孙子啊!”
“没名没份的孙儿我可不要。”苏青抿了一口茶,不咸不淡的道。
“若是母亲如此咄咄逼人的话,那我就只能带着柔儿去别处安家了。”箫牧尧见自己母亲还是这个态度,只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随你的便——”苏青将茶盏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原本还惬意的脸顿时就变得冰冷了起来,“你爱去哪去哪,你不在乎你世子的身份,有的是人在乎!”
听她的意思似乎是已经找好了继承爵位的人选,只要前脚箫牧尧一走,她后脚就可以找人来替上。
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边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苏青见他半天愣着不动,便知他内心的挣扎,他如今是侯府名义上的嫡长子,按家规他可以继承这个家三分之二的家产,至于其他的人就只能平分剩下的三分之一。
他要是真的带着蒋柔走了,不仅分不到任何的家产,还会受到世人的嘲笑。
谁让这是一个重视孝道的朝代呢。
此时偌大的正厅格外的安静,落针可闻。
箫牧尧的眼神暗了下来,就像是一只斗输的公鸡,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过了半晌之后,苏青才重新端着茶盏开口:“她若是真的能为咱们侯府诞下个一男半女的话,我倒可以考虑让她留下,不然的话就让她从哪来回哪去!”
苏青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没有证据,证明不了她是奸细的身份,于其让她在外面兴风作浪,不如就将她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养着,反正有这么多人盯着她,谅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难道就让她继续这么无名无份下去吗?”箫牧尧不懂见好就收,他还在执着为蒋柔争取一个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