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歌,这是最新批的枪管。”
夜歌随手拿起一根,放到眼前,闭上一只眼进行检验,随后用手一点点地摩挲,说道:“告诉高叔他们,前后口径有偏差,让他们注意壁厚。”
“好!”
完成了一天的检验工作,经过严格的搜查后,夜歌才得以领着黑乎乎的冷窝头向着家中走去。
“哎,夜歌,你说咱这兵工厂日夜不停地加工,造那么多枪干什么?”大狗凑上来说道。
“不知道。”
“你说子弹场在哪?咱黑铁城这么大,还从没有听说过子弹场,咱光造枪又不造子弹。就算造枪,各科室也不准乱进,也只有你这样的‘总工’才能进各科室,我还没见过一整杆枪的样子呢!”
夜歌早已习惯了大狗的啰嗦,说道:“明天参加小豆子的葬礼。”他必须让所有人都以为小豆子死了才可以,并且还要让小豆子远离黑铁城,否则他跟小豆子就永远处在危险之中。
“哦。”大狗原本想着自己多说几句,夜歌也就不会再提起这件事,却没想到夜歌竟然抢先说了出来。
回到家中,夜歌照例拿起那本《霸王御甲》,走到街道中央唯一的一盏煤油灯下,仔细地阅读起来。三年如一日,除了特殊事情外,他都会站在这里看书。
当煤油灯熄灭,夜歌看过最后一眼,合上了书,走回家中。
钟声敲响,代表着宵禁开始,弃民区的声音便立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或许只有无声,才能够挨过长夜。
在“割袍墙”的另一端,仍灯火璀璨,欢声笑语。
一道墙,分割了两个世界。
夜歌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件件零件,将其组装在一起。
咔——!
枪栓拉动!
黑夜之中,夜歌端起了这把改造后的“青锋”,面前浮现的则是安良的身影。有了上次交易中偷偷藏下的零件,终于可以组装成一杆完整的枪。
“即便安良知道小豆子的身份,他现在也没有能力将小豆子怎样。整个黑铁城也不过就一个黄金神纹的人,如今多了一个,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成为焦点的小豆子。只是不知道这神纹到底有没有问题……”
“现在需要担忧的是安良清楚小豆子的底细,这里认识小豆子的人太多,随便一调查就扯出‘神纹’从哪来的问题,到时候就自然而然地找到我的头上,小豆子的身份也会失去作用。”
“当时在医院他之所以放我走,恐怕就是为了单独调查这件事,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样的秘密,无论是谁都会心动。”
“不论安良打的什么主意,他都必须死。”
砰——!
夜歌扣动扳机,只不过是枪栓撞击枪杆的声音。
整个弃民区都没有一发子弹,即便夜歌想办法凑出了一杆枪,这也是无用之物。
将枪拆解,夜歌又将其放回了地板下,然后盘膝坐在了床上,开始做他最熟悉的事情。
“至道无形,混成为体;变无化有,皆从气立;气之所分,生天生地;众生推迁,生生不息……”
整整十年,夜歌每晚都心中背诵这篇东西,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用,顶多也就是让他睡得更好一些。久而久之,一开始的叮嘱就成了习惯。
……
咚——
不用钟响,夜歌也会异常自律地起床,更何况今天还是小豆子的“葬礼”。
现在才六点钟,来的人并不多,要不是朝叔找了零零散散几个,恐怕今天小豆子的葬礼也就只有夜歌跟大狗了。死亡在弃民区太常见了,生存都是问题的人们根本没有闲心去参加什么葬礼。
通过狭窄幽暗的通道,夜歌他们才得以通过城门的检查,走到那块称得上是“墓地”的乱葬岗,寻了个地方,将装着小豆子“尸体”的盒子埋下。做完这一切,众人便都匆匆回去忙自己的事情。
坐在轮椅上的朝叔特意让夜歌推轮椅,走在人群的最后面。
“黑铁城大吗?”朝叔望着远处犹如远古巨兽匍匐的黑铁城说道。
“大。”
“确实很大,最起码乌鸦是飞不过去的。”朝叔抬头看了眼盘旋着的乌鸦。
“乌鸦毕竟是自由的。”夜歌也看向了乌鸦。
“连从黑暗中诞生的生灵都是自由的啊。”
夜歌停了下来,与朝叔一同看着乌鸦。
“我们,也是诞生在黑暗之中吗?”夜歌问道,
“不,我们都是从娘胎里诞生的。”朝叔仍旧用他那平和的语气说道。
夜歌笑了出来,重新推着轮椅向前走,说道:“是啊,我们都是从娘胎里诞生的,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朝叔看着前面人的背影,说道:“你看大家,活得没有心气,跟行尸走肉一样。你要成为他们的心气。这样,他们才能活。”
“不是还有朝叔你吗,可别把这么大的名头压在我身上,我还只是个孩子啊!”夜歌笑着说道。
“小鬼头!”朝叔哼笑了一声,沉默了片刻,说道,“后天就是降尘院的考试了吧。”
“嗯。”
“那你可得当回人。”
“我本来就是活生生的人!”夜歌笑着说道。
——
小豆子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明媚的阳光。
“这是天堂吗?”
小豆子歪头看到了旁边摆着的花,她闻着沁人的花香,有着说不出的舒适感,这种舒适感即便在梦中她都体验不到。她想起身,却感到胸口的疼痛。
“我还活着?夜歌呢?”
四处寻觅着,偌大的房间里却只有她自己。
“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有人推门进来。
“你醒了?”长相温婉的护士笑着帮小豆子检查伤口。
“这是哪?”
“悬壶院啊。”护士笑着说道。“要不要喝水?”
“夜歌呢?”
“夜歌?夜歌是谁?”
小豆子看着护士的笑容,沉默了下来。她努力回想着昏迷时发生的事情,却只能想起一些片段。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形看,显然是夜歌用了一些特殊的办法将她送到了神民区的悬壶院。
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了十多个人。
“院长,城主大人。”护士一见来人,立马退到了一旁。
“终于醒了,可把我们给担心坏了。”院长和蔼可亲地说道。
小豆子向这群人望去,心中直打鼓,尤其是看到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那人。
“你叫什么?”留着两撇浓密胡子的城主熊小山问道。
小豆子畏惧地看着这个身形魁梧、面容坚毅的人,内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畏惧,让她不敢撒谎,但她一言不发。在不清楚现状的情况下,她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是错的。只有看到夜歌,她才能心安下来。
院长忙说道:“可能是受了伤,还不愿意开口说话。这么小的孩子就经历这种大难,真是让人心疼。”
熊小山问道:“调查清楚了吗?”
旁边站姿笔挺的随从立刻回道:“根据‘神纹’,与天谕院核对后,证实此人名为——鱼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