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咔嚓”长发连片拦腰截断,脑袋顷刻减负不少。
“你要剪多短呢?”造型师禹戈盯着镜子的容霜问。
她对着镜子端详,“能修多短就多短。”
禹戈手转剪刀,耍了把帅:“收到,婉约美人即将进化成干练女王。”
她闭上眼睛,出奇冷静,手掌攥紧破釜沉舟的决心。
回溯结婚当天,众目睽睽下,岳麟为她戴上婚戒。
发生不愉快小插曲,婚戒卡在中段,怎么也下不去。
不得已,他只能稍用力将婚戒戳到底部。
她全程咬紧牙关,不泄露一丝声气。
如今指根处传来胀痛,容霜痛得睁眼。
她瞧着手指处的婚戒愈发碍眼,它正在收紧,企图勒进她血肉里。
甜蜜成为累赘,她不想戴了。
约莫两个小时,港式短发修好,容霜触摸整齐细碎的后脑勺,心情大好。
干练短发没有抹去温婉女人味,反而增添五官立体感,注入些许少女叛逆感。
禹戈当场吹嘘:“哇,短发别有一番韵味,五官脸型更突出,更精致!”
“谢谢禹戈!幸苦禹戈!还有你家店有润滑油吗?”
......
容霜从理发店出来,大街上萧条许多。
凌晨12点,夜风鲁莽冲撞她,温朗而不寒凉。
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从身上释放许多五彩斑斓的蝴蝶。
群蝶扯着她衣衫带她翩翩起舞,身段变得轻盈。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自由放纵。
回到家,开门脱鞋,玄关处多了双鞋子,是岳麟的,他早就回来。
她动作细微,摆放好鞋子,准备蹑手蹑脚上楼。
抬头却吓她一跳,岳麟悄无声息出现在楼梯上。
身形板直高大,睡袍大V领一直拉到腰腹,健硕腹肌微微起伏。
英气剑眉下一双深邃黑眸埋没在低垂眼睑下,肃杀不语,透出厌世疏冷感。
大手扶栏杆,借助昏弱灯光,无名指上的戒指发出暗淡光芒。
她不自觉抚摸手指处,除了深深烙印,啥也没有。
两人一上一下对峙,岳麟起先开口:“这么晚你去哪?”
“去理发。”
“这么晚理发?”
“嗯。”
她没做过多解释,大方承接那双犀利眼眸倾露出的暗流。
“大半夜去理发,被人拍到引起流言蜚语不说,以后发生不好的事,会被当作把柄。”
他的嗓音不大,沙磁的,蓄意压抑住翻涌情绪,近乎咬牙切齿的隐忍。
“我光明磊落,不担心。”容霜冷声回应,直接上楼超越他。
与他擦肩而过,闻到淡淡烟酒味。
她不作停留,身后人稍微迟滞,也随之跟上。
容霜放下包包,打开衣橱收拾洗澡衣物,再进去浴室放水,动作有条不紊。
岳麟默默旁观,沉默是强者的权利,低气压威逼弱者就范。
以前,她总会扛不住先开口。
现在,这套法则她不想遵守。
容霜踏入浴室前回头看他一眼,无话可说便利索关门。
等她洗漱完毕,岳麟躺在床上玩手机,还没睡。
凌晨两点,房间里弥漫一股暗地较劲的气息,夜愈深,愈是浓烈。
两人似乎在玩一种谁开口谁就输的幼稚游戏。
容霜捣鼓完各种瓶瓶罐罐,转头看,岳麟还在玩手机。
放在以前,他早就睡下。
她总感觉他在生闷气,紧凑眉眼拧住一团窝火。
是呀,魂牵梦萦的白月光终于回来,却被人撬走,能不烦躁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外人罢了,这棘手问题留给他和舒婳自己解决吧。
容霜麻溜上床,盖被子侧睡,闭眼小憩。
不久,身后悉悉索索,光源掐掉,眼前恢复一团漆黑。
正当进入迷糊阶段,一只手将她从漩涡里拽出来。
大手搭在她上腹,游走每一寸肌肤,渐渐往上挪动。
容霜不耐烦哼声,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回头,额头嗑到他下巴。
黑暗里,他眉头仍不见舒张,深沉眼仁翻滚着别样迷惑。
她瞧着他,不打算道歉,撇开他的手,带着愠怒道:“已经很晚,好好睡觉行吗?”
明显感觉他身体硬滞一下,他当然不习惯,她总是有求必应。
没等他说话,容霜翻身,重新背对他。
身后很长时间沉默,长到她快要睡着。
“今天我爽约了,对不起,临时有客户来访,我走不开。”
呵,她轻讽,心知肚明的事情非要粉饰,假得让人无语。
懒得戳穿他,容霜淡漠回应:“没关系。”
继续沉默,半晌,低沉嗓音响起:“和爸妈他们吃饭,有没有交代什么?”
难堪场景又浮现眼前。
一想到自己独自应对四面八方的刁难,而他却躲在公司借酒消愁,热泪再一次盈眶。
思考片刻,她还是将卡在喉咙里的憋屈吞咽下去。
“没什么,依旧是那点事。”
“一个家庭要和睦,敬老很重要,成员间发生矛盾,记得及时沟通。”
床褥震荡几下,他翻身过去。
轮到她错愕不已,一家子烂人烂事,她作为儿媳,活该承受所有?
容霜转头,他冷冰冰背对她,绝情得无商量余地。
她不禁感觉悲哀,如此宽敞的后背她却无法依靠。
......
一觉睡到天亮,容霜醒来,身边依旧空无一人。
今天是周末,没有别的应酬,夫妻俩一般各自行事。
白月光回来,这家他肯定待不住。
容霜起身洗漱,下楼做早餐,冷不丁地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岳麟。
他身穿深色拼接polo衫,白色短裤,休闲又清爽,估计待会去运动。
“早餐我买好了。”他没抬眸,大拇指指向餐桌方位。
容霜默默下楼,拉开椅子,只挑杯咖啡喝。
打开手机,闺蜜给她发来旅游链接。
“宝,去旅游不?咱下周三走起!”
下周三?刚好和满月酒撞期。
她正打算回绝,沙发那边岳麟发话:
“下周三去参加满月酒宴,你帮我准备见面礼吧,你眼光比较独到。”
一句轻飘飘夸奖就指使她做事?以前确实好使。
但今日不同往日,容霜摁着手机声量键,默不作答。
岳麟调整好几次姿势,转头凝视着她。
考虑好了,她抬头望向前方,稳声道:“好,但下周三满月酒宴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语气略微震愕。
容霜吞咽一口水,“蓝悠家人病了,我打算去照看。”
那边目光如炬,盯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良久,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握力,咯咯作响,容霜清楚,这是他表达不满的方式。
低哑声线倏然多了几分忿闷,“二舅是自家人,自家人优先,面子得给足,外人的事先搁置…”
“我已经订好机票,不会改期。”容霜抢先打断。
偌大空间如灵堂般幽静,空间充盈细微火药,一不小心就擦枪走火。
隔空对峙,如坐针毡,容霜将纸杯搁在桌上,起身上楼。
“等会。”沙发上的人喊住她。
容霜停步转身,装作若无其事问:“什么事?”
岳麟站起,衣服修身,严丝合缝地勾勒出他完美身姿,穿个polo衫也能穿出禁欲感。
他浓眉深拧:“…你考虑好吗?打算怎么跟妈交代?”
“到时我会通知,你帮我交代也行。”
他不尽职,她又何必事事惟他马首是瞻。
脸色骤然冷峭,眸里结成寒冰,岳麟烦躁吸口气,还想说话。
容霜随即快速跑上楼,心里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