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渝市进入雨季之后,变得更加潮湿闷热。
上完下午的课时,林安和已经没有了早晨出门时的精神气,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白嫩的脸上,显得整个人更加的有气无力。
江渝市的天气变化莫测,从教室出门时,太阳还很大;等出了校门,早已经乌云密布了。
王叔把车停在了路边,虽然不是和之前一样正正地停在校门口,但是那辆车太耀眼了。
特别是在这种狭窄又脏乱的街道,更加引人注目。
林安和紧紧书包的带子,快步朝着车走过去,身边不时有人议论着她的身份,直到王叔关闭了车窗,那些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才从她的耳边消失。
“王叔,下次你不用来接我了。”林安和把书包放到一边,在学校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在此刻得以放松,“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
“陆先生去江城办画展前嘱咐我,一定要每天接送你上下学,确保你的安全。”王叔耐心地解释着,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你叔叔也是担心你的安危。”
陆时绪才不是她的叔叔!
林安和在心里默默地说,尽管内心有些不快,但表面上还是乖乖听话,“好的,我知道了王叔。”
听她这么说,王叔安下心来,专心的开车。
学校距离家很远,大概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林安和没有闲着,先用湿纸巾擦了**湿透了的刘海,再打开车窗让风吹进来把头发吹干。等所有事情都弄完了,她才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开始复习今天课上老师讲的知识点。
才看了一会儿,她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最近这段时间陆时绪到江城去办画展了,没有人管着她,她天天熬夜看漫画,睡眠严重失调。车里的空调让车内的温度来到了一个极其舒适的温度,渐渐地她就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车已经稳稳地停在陆时绪的别墅门口了。
王叔没有第一时间叫醒林安和,而是等到她自然睡醒。
车外亮起了橘黄色的灯光,林安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才发现今天别墅久违的打开了全部的灯。
林安和心中一惊,赶紧拿着书包跑下车,王叔站在不远处抽着烟,见她从车上下来赶紧把手上的烟掐灭。
“王叔,陆时绪回来了吗?”林安和问。
陆时绪走后,家里只有她和王叔王妈三个人,她觉得灯全部开着很浪费,就让王妈只开一楼的灯就好了。
可是陆时绪不行,他是画家,追求高质量的光线环境,只要他在家里,就必须把所有的灯打开。
“不太清楚,我今天下午出门的时候,先生还没有回来。”王叔恭恭敬敬的说。
林安和管不了这些了,赶紧冲进屋内。
不是她有多么期待见到陆时绪,而是她的那些漫画书还光明正大的放在凌乱的床上。
让陆时绪看到,又要数落她。
林安和本想着偷偷跑回自己的房间里,没想到刚进到客厅就被陆时绪叫住了。
“安和,过来。”陆时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叫她名字时明显轻柔了几分,让林安和心中一颤。
林安和没有借口再逃,只好乖乖地走过去。
陆时绪应该是最后一场画展刚结束就赶回来了,他身上还穿着早上参加画展时的那套黑色高定西装,林安和在陆时绪工作室发的博文上看到过这套衣服。
虽然赶了很远的路回来,西装有些皱巴巴的,但还是比图片上好看一万倍。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急事,能让一向淡定的陆时绪匆忙赶回来,甚至连领带都没有来得及解开。
“叫人。”陆时绪的声音再度传过来的时候,林安和才看到,客厅的红酒架前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现在背对着她,从红酒架上拿下一瓶年份久远的红酒,正仔细的看着。
听到陆时绪的声音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笑着看向一旁呆呆站着的林安和,"时绪,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说话的女人叫黎若言,是一名心理医生,也是陆时绪的发小。
她不喜欢黎若言,因为黎若言总和陆时绪说她有病。
“黎阿姨好。”林安若乖乖地鞠躬,对着女人说话。
起身时却看到陆时绪皱紧了眉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若言只比你大八岁,你应该叫她姐姐。”
“你也只比我大八岁,但你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叔叔。”林安和很少说这么多话,还是在陆时绪面前。
陆时绪紧紧地盯着她看,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眼睛里却充满了不解。
一向温顺的小姑娘,今天怎么像吃了炸药似的?
“你是我叔叔,黎医生是你的朋友,我叫她阿姨不算过分。”林安和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紧张,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有些发白,“是吧,黎阿姨?”
黎若言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受到这些话的影响,“一个称呼而已,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说完就不再朝着她这边看过来,接着看她手上的红酒。
林安和心里堵得难受,恰好对上陆时绪的沉下去的目光,不由得撇撇嘴。
当事人都说没事了,他生什么气?
“你在学校谈恋爱了?”陆时绪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林安和有些懵,不解地看向他。
闻言,黎若言也放下了手中的红酒,朝着她走过来。
“我去上去做作业了。”林安和不知道怎么了,听到陆时绪怀疑她早恋,第一时间没想过反驳,而是想着快跑。
她知道有黎若言在,陆时绪不会拿她怎么样,于是赶紧飞奔回房间。
关上房间门的那一刻,她心中却不是放下大石头的喜悦,反而觉得有些落寞。
连她自己潜意识里也知道,陆时绪对黎若言是不同的。
林安和走到书桌前把书包放好,又赶紧跑到床边,把自己的漫画书通通收拾好,锁进床头柜里。
回到书桌时,她才瞥见书包侧边的口袋里插着一支红色玫瑰花,花上还系着一张粉红色的卡片。她这一整天都没有精神,回来路上这么长的时间里,这么明显的东西她都没有发现。
也难怪刚才陆时绪会问她那个奇怪的问题。
林安和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想起陆时绪刚才暗下去的目光,心中泛起涟漪。
她把花拿出来,解开系在花上的卡片。
粉色的卡片上写着独属于青春期的酸涩又动人的情话,没有落款,开头却是刚劲有力的三个大字:萧煜承。
林安和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脑子里却自动出现了一张脸。
今天早上她在学校侧门遇到的那个小混混!
会是他吗?
怎么会有女生喜欢他这样的男生?
林安和不解,盯着纸片上的字看了很久,字这么好看,应该是一位好看又温柔的女同学。
今天早上匆匆一眼,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她没有记住那个人的脸。
现在那个人的脸却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还那么清晰,让林安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昨天熬夜看漫画,今天早上她起得很晚。
本来去学校的路就远,这样一耽误,等王叔疯狂踩着油门把她送到校门口的时候,学校的大门已经紧紧关闭了。
王叔想要帮她去和门卫交涉,却被她拒绝了。
前几天她在课堂上睡觉,已经被班主任老杜狠狠教训过一顿了。现在要是让他知道,她因为熬夜看漫画起不来而迟到,大概又要抓着她好好教训一顿了。
看着王叔不放心的开着车离开,林安和懊恼起来。
反正都已经迟到了,她也不想上学,刚才不如让王叔给班主任打电话,帮她请假算了。
唉。
林安和叹了口气,总是在事后才想到最佳的解决方案,就像和别人吵架一样,总是吵完了才想起最好的回击方式。
现在没办法了。
林安和朝着侧门走去,还好她有一个经常迟到的同桌。
虽然成为同桌三个月,他们说过的话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但这位同学很喜欢和别人分享他逃课的经验。
他们所在的这所学校在的地方,原本是一所古老的寺庙。
十几年前因为城市建设,被推翻了只剩下一堵墙。
谁曾想,十多年后,这个文化底蕴不是很丰厚的现代化大都市,为了响应号召,竟然在这所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高中,找到了这一堵带着壁画的墙,还把它列为文化遗产保护了起来。
因为是公有物,学校没有办法把围墙修到这堵墙上,又想靠着这堵墙作为招生手段,不愿意把墙“让”出来。
于是,这里便出现了一道造福学生的“侧门”。
平时不少学生吃腻了学校食堂,会通过这个侧门和学校门口的摊贩达成协议,偷偷加餐。
林安和是“乖乖”学生,不愿意和这些人为伍,之前总是对这些行为嗤之以鼻,没想到,这个曾经她嫌弃的地方,现在会“救”她的小命。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只要她安全回到教室,一定会给这堵“神墙”供奉最足的“香火”。
当然,前提是没有遇到萧煜承的话。
“切。”不屑的男声在林安和拼命想要往里面挤,却又小心翼翼害怕损坏这个文化遗产的时候响起。
“能不能行?不能行就麻溜滚蛋。”少年顶着一头黄毛,脸上带着巨大的黑色口罩,和她身上穿着宽大的校服不同,他全身上下都是潮服。
林安和不了解名牌,自然不知道萧煜承全身上下的衣服值多少钱,只是从心里觉得这个人不好惹。
再加上刚才那个欠揍的语气。
小混混无疑。
林安和不想惹事,她怕事情闹大了班主任就知道她迟到的事情了,更害怕陆时绪知道她不好好念书。
“你要进去吗?”林安和小心翼翼地问。
闻言,萧煜承一愣,眼睛变亮了一瞬,依旧语气不太好,“不然呢?”
“哦。”林安和点点头,然后乖乖地让开,“你先吧。”
萧煜承有些茫然,但还是走到那堵墙面前,轻松的跳了过去。
林安和不解。
林安和震惊。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又比了比墙的高度。
这墙比她还高一点,那个人就这样轻松地跳过去了?
刚才她就不该眨眼。
就在她愣神的一瞬间,墙上出现了一只手,不到两秒,萧煜承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是七中的学生?”萧煜承问。
他比林安和高了足足一个头,此时正低着头俯视着她。
“我是。”
她穿着的校服上就写着“江渝七中”这几个大字,还不够明显?
“也是,只有江渝七中这种学校才会培养出你这种听话又没有自己思想的乖学生。”萧煜承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欠揍,说话间他摘下了口罩。
脸好小。
林安和第一次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生,看着他巴掌大的脸不禁感叹到。
萧煜承看着她的反应,微微勾起了嘴角,"迟到了,想进去?"
林安和点点头。
“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帮你进去。”
“什么条件?”
“暂时没想好。”
林安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人既不是七中的学生,又嫌弃七中嫌弃得不得了,别说以后他会不会再来,就算再来他遇见她的概率又有多少?
稳赚不亏。
林安和温顺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萧煜承满意的笑了笑,爬到了那堵墙上。
林安和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是文化遗产,你快下来!”
迟到了被老师骂,还是损坏文化遗产,其中的轻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哼,”萧煜承又冷笑一声,“十几年前人造的也算?”
这一次换林安和愣住了。
“快点。”萧煜承朝着她伸出手。
林安和鬼使神差地把手伸过去,还没有感受到萧煜承手上的温度,整个人就被萧煜承“提”上去了。
没错,是“提”。
好强的臂力。
落地很久林安和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萧煜承拍拍手,盯着她问。
不远处恰巧传来下课铃的声音,林安和如梦初醒,“红领巾。
说完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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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被敲门声打断,林安和放下手中的卡片和花,起身去开门。
陆时绪站在门外,门外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洒在她的身上。
“你做好准备,明天带你去见舒伯父和舒伯母。”陆时绪顿了顿,“等下个月你和你父亲的官司打完后,他们会收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