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沈决眨巴两下眼睛,“你能听懂啊?”
祭雁青低垂着眉眼,侧脸精致的不像真人,沈决再一次感叹,怎么一个人会生的这样好看。
“嗯,因为买草药的商贩都是外面的人,不会汉语,无法沟通草药价格。”
少年疏离清冷,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沈决都觉得悦耳。
瞧着少年竹篓里的草药,沈决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
接着往少年身上看了眼,见没有那天见到的蛇跟蜥蜴,只有一只粉色的兰花螳螂。
这个物种因为长得可爱,城里有人养,沈决见过,所以对他的冲击力总算没那么大了。
便大了胆子冲祭雁青伸出手,笑:“我叫沈决,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祭雁青又摘完一株草药,站起身,个子比沈决还要高一个头。
并未回应沈决的握手,祭雁青只看了他一眼,清冷的,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朗嗓音道出好听的三个字。
“祭雁青。”
祭雁青没有跟他握手他也不恼,反而扬起灿烂的笑容:“祭者泯也,雁者情也,青者长也,即便身死魂消,对汝之情意也如百年青松之久远,你的名字寓意好好。”
他想了下,苗族大多以阿开头呼尾字,这样的叫法沈决觉得好听又容易拉进关系,于是又补充一句:“你不介意我叫你阿青吧?”
话音刚落,祭雁青肩上的螳螂一跃,飞到了沈决肩膀上。
粉色的螳螂,足肢也是粉的,但突然飞过来还是吓得沈决闭眼。
再睁开眼,螳螂在他肩上一跳一跳,看起来莫名很高兴的样子......
沈决咽了口口水,试探着问:“它,它不咬人吧?我能不能,摸一摸?”
“可以。”
连续两次见少年,少年身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昆虫,看得出少年很喜欢这些。
沈决不喜欢归不喜欢,可他最是知道怎么拉进和一个人关系。
他伸出手,忍着怕被咬上一口的胆怯,快速地摸了一下螳螂弓起来的粉背。
兰花螳螂跳了两下,突然飞起来在沈决头顶转了两圈,然后停在了沈决头上。
沈决吓得缩着脖子紧闭双眼。
头顶被一只大手抚过,那只螳螂被取了下来,在祭雁青手心一蹦一蹦。
“它,它是不是,有点激动啊?”
少年摇摇头:“不是,它喜欢你。”
沈决愣了愣,祭雁青摊开手心,那螳螂便又飞到了沈决肩上,像一朵飘落在他肩头的粉花。
祭雁青没有要回螳螂,从他身边走过:“走吧,天要黑了。”
沈决一开始没太听懂祭雁青的意思,直到祭雁青走了几步后站定,远远蹙眉望他,沈决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祭雁青是要自己跟他走的意思。
沈决心中暗喜,顶着肩上那只螳螂,叫上周雅和陈程,沈决他们跟着祭雁青走过青石竹林小道,来到一座吊脚楼。
附近杳无人烟,只有这一处楼屋,看上去祭雁青一个人在此独居。
沈决有些奇怪,既然祭雁青是生寨的人,那为何不跟族人一起居住,而是孤身在这深山野林。
但显然这个问题不太适合问出来。
周雅小声问沈决:“沈博士,那个人看起来好孤僻,你怎么认识他的呀?”
沈决捧着手心那只粉色的螳螂,这只小东西远比蛇跟蜥蜴让人更容易拿在手里。
他看着祭雁青背影浅笑,“之前在寨子买奶茶的时候碰过一面,他人很好的。”
“?”
周雅头上缓缓飘出一个问号。
只见过一面?人很好?这么快就了解对方了?
周雅余光一瞥,发现沈决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朵粉色的“花”,仔细一看,是个兰花螳螂。
“沈博士,你从哪儿抓的螳螂,好漂亮。”
沈决笑笑去找祭雁青还螳螂:“别人的。”
周雅头上又冒出来问号,还想问。
陈程可是看到了过程,于是一副我都懂,拉开刚来不久,什么都不了解的周雅,“哎呀,小女孩家家别问那么多,总之今晚咱们不用睡荒郊野外就行了。”
吊脚楼有三层,外面用竹编的篱笆围住。
祭雁青让他们住在二楼,并叮嘱众人不要去三楼。
周雅单独一个房间,沈决和陈程同住一间。
周雅跟陈程走了一天,晚饭也没吃,早早洗完澡就去睡觉了。
吊脚楼外,云翳遮住月亮,天空一片浓墨的黑,只有吊脚楼亮着微弱的明光。
沈决拿出手机看了眼,竟是连一格信号都没有了。
祭雁青单独住一楼,沈决洗完澡回到房间,陈程躺在木床上呼噜打的震天响。
沈决无奈抽抽眼角。
他睡眠浅,且不习惯跟他人同一个房间,看来今晚是无法入眠了。
深夜。
祭雁青房间。
银蛇、红色蜥蜴,还有那只兰花螳螂,都趴在祭雁青面前桌上的瓮上。
祭雁青拿起正在一条毒蛇尸体腹中大快朵颐内脏的螳螂,银蛇立刻很不满地冲他嘶。
祭雁青看银蛇:“他怕你们,喜欢阿螳。”
兰花螳螂长得好看,早已被人类驯服豢养过很多,花一样的外形让它看起来无害乖巧。
沈决只敢接触这种小型的昆虫。
所以今天祭雁青才没有带上蜥蜴和银蛇。
兰花螳螂冲着银蛇炫耀地舞了舞前肢,祭雁青点它脑袋:“你也要收敛,不要在他面前猎食蛇类。”
银蛇不高兴地游走,蜥蜴懒洋洋爬到窗户上。
祭雁青摸着螳螂的粉背,望向一片黑茫茫的森林。
……
在屋里用两张凳子拼起来凑过躺了一晚后,第二天一早沈决便顶着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了。
清晨的阳光逐渐驱散雾气,沈决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他下了楼,余光一瞥,看见祭雁青也起了。
坐在门前,修剪着一盆盛开着的红色簇花。
花有点儿像绣球。
他今天换了一身靛蓝色与紫相间的长袖苗服,头发用银簪束起,袖子挽到小臂,露出他白皙的皮肤。
祭雁青手中拿着一把剪刀,剪去枯枝,上了肥料,再将土挑蓬松。
阳光映照着他完美的侧脸,盛开的花衬着祭雁青,美得像幅画。
门口的祭雁青似有所感,抬头望去,沈决背着手,冲祭雁青招手,明媚笑道:“阿青,早啊!”
然后,沈决被无视了。
但是祭雁青昨天的那只粉色螳螂,一见到沈决就又欢快地飞来。
沈决尴尬的,正欲收回的手,接到了一只粉色螳螂。
他便一只手捧着螳螂,一只手搬个小板凳过来坐到祭雁青身边,摸着螳螂看祭雁青忙活。
“你这只螳螂,还挺喜欢我哈。”
“你身上有它喜欢的气味。”
沈决闻言忙闻了闻自己,没有味道啊。
气氛沉默。
沈决找别的话题:“这个花也是药材?”
“是,根与叶都可以活血化瘀。”
“这些都是你自己种的?”
祭雁青不说话,沈决自问自答,“这些药草你难道是从哪儿挖的呀?”
“山泉上游。那里地势高,阳光好,适合野生草药生长。”
上游,泉水源头,样本。
沈决一顿。
祭雁青将剪掉的花枝一一拾起,起身走出去。
沈决捧着螳螂亦步亦趋跟上去,笑得很是纯粹渴望,“那想必上游风景一定极美,阿青,你最近还去上游吗?我们想去那里写实,能不能跟你一起呀?”
祭雁青洗净双手,那双玉一样的指节修长完美的像件艺术品,无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他看向沈决,说:“不行。”
沈决一怔,茫然,“为什么?”
祭雁青言简意赅:“你们是游客,不能去生寨。”
“我们只画了画就走,不逗留也不行吗?寨子很多地方都被游客踏足过了,我们真的很想画一张特别的画。”他的表情诚恳又迫切,将画家对风景的痴迷与向往演了个绘声绘色。
祭雁青沉默。
沈决咬住嘴唇,眼中难掩失落:“真的不行么。”
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桃花眼双眼皮,瞳孔偏褐色,初晨的阳光金子一样洒进他眼里,亮晶晶泛着光。
祭雁青看到沈决双眼皮的褶皱中有颗很小的红痣,在他眨眼的时候才能瞥见一眼。
将视线收回,祭雁青转过身,将刚刚在园子里剪下来的花枝一一剔去花苞,只留下叶片与杆身。
他说:“途中有蚂蟥林。”
沈决惊讶还有蚂蟥,但想到此行姬滕寨拿到水源样本的目的,沈决咬牙:“没事。”
“我会给你们画一张路线图,虽然我们最终目的地一样,但是并不同路,所以我不与你们同行。”
如果有熟悉大山的人带路自然是好,但有路线图,应该也无所谓。
于是沈决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