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宋清荷当值。

与上一世的剧情一样，一早起来，太后便因身体不适，传了御医。

来的是太医院首席沈从白，一通望闻问切过后，除了有些秋燥之外，并未发现其他问题。

等开了些滋阴润肺的药方后，太后便遣宋清荷送沈御医出门。

俩人出门走了一段路，沈从白慢慢停下脚步，轻声冲走在前边带路的宋清荷问道：“宋姑姑，你今儿是否有心事？”

宋清荷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反问：“沈大人何出此言？”

“宋姑姑，你别误会，卑职没有别的意思，”沈从白清朗俊雅的面容浮起淡淡的笑容，指着她行进的方向说道，“只是想告诉你，殿门在那个方向，你走反了。”

“啊？啊，是走错了，多谢沈大人提醒。”

宋清荷看了看眼前僻静的小道，如梦方醒。她一边道谢，一边改了方向，欲将他往大门处引。

沈从白却依旧不动，只温和的问：“所以，宋姑姑，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你失神若此？”

宋清荷望向他，见他关切的眼神澄澈明净不似作伪，但她还是有些犹豫。

沈从白也不为难她，笑了笑：“是卑职冒昧了。”

说罢他紧走几步，追上了宋清荷与之并肩，和煦地笑道：“走吧。”

宋清荷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她终于鼓足勇气压低声音问道：“沈大人，您可知春香散是什么？”

“春香散？”沈从白脸色大变，瞪圆了眼盯着宋清荷问，“你是怎么知道这药的？”

这也无怪他惊愕，春香散可是坊间妓馆为了让女孩儿听话用的虎狼之药，知道的极少。宋清荷久居深宫，又怎会知道这种腌臜之药？

“沈大人只需告诉奴婢，这是什么药便可。”宋清荷仰头看向他，语气坚定。

“这，这，这是……”

毕竟这药的用处不大光彩，沈从白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硬生生将脸憋得通红。

宋清荷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继续问：“如果沈大人觉得难以启齿，那奴婢换个问法，如果有人下了此药，是否有化解之法？”

“这药是使在妓子身上的，哪有什么正经的化解之法，解药倒是有，但……”

沈从白先是为难，而后渐渐从宋清荷的话里品出了些许异样来，他蓦然看向宋清荷，满目震惊：“宋姑姑，你问卑职这话，是否是知道宫中有人用此药害人？”

宋清荷眸光微黯，垂下了头。

见她这番态度，沈从白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他的脸色煞白，愣怔一瞬忙又追问：“宋姑姑，是否是有人想对你用此药？”

宋清荷死死咬着下唇不说话，一颗清泪从她眼中滚落，悄无声息地砸在青砖之上。

沈从白只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活活地撕裂了开来，疼得他双眼发昏。

他强忍怒意，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那人是谁？”

宋清荷直直地跪了下去：“还请沈大人救我！”

“清荷，你先起来。”沈从白想伸手扶她，又顾念着男女大防，手伸到半道便顿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不，沈大人，奴婢不起来！因为现在能救奴婢的，只有沈大人您了！”宋清荷噙着泪，颤着声苦苦哀求，“您若不答应，说什么奴婢都不起来！”

沈从白哪里禁得住她这般哀求，只得一迭声应承：“唉，我答应你，我答应给你想办法！你先起身，先起身罢！”

得了他的应承，宋清荷这才缓缓起了身，低低道了声谢。

沈从白先是长吁了一口气，而后问：“你且说罢，究竟是谁要害你？”

宋清荷双睫微颤，好容易才吐出两个字：“东宫……”

“什么！”

沈从白如遭雷殛，脸色更白了，宋清荷嘴里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窝上。

竟是东宫，竟是太子！

太子权势滔天，而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大夫。

他要如何救？又如何能救？

他的思绪一下就乱了，直到宋清荷再度开口，他才回过神来。

只听宋清荷轻声细语的在那说：“奴婢知沈大人的难处，也知此事万难，所以只求大人能帮我一件事。”

沈从白讷讷地问：“你想要我如何帮你？”

“奴婢听闻三殿下从边境回京后，便一直在兰清殿中抄经养病，而您每日都会去兰清殿给那位殿下诊脉。”

宋清荷的声音愈发轻柔，好如清风一般吹拂在沈从白的耳畔：“奴婢想请您帮奴婢给殿下带句话，若是那位殿下能给奴婢一条生路，奴婢愿为他效犬马之力，万死不辞！”

“你是要我帮你带话？”沈从白面露难色，“这倒不难，可那位殿下……”

如果只是带话，这事确实不难。可宋清荷只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三殿下怎么会因为这样的只言片语而帮她呢？

“大人只需将奴婢的话带到，至于后续如何，就交由天命罢。”宋清荷泪花盈盈，“大人也请放心，这事无论如何奴婢都不会让您受到连累。”

“唉，你休要提‘连累’二字，话我一定帮你带到，”沈从白见她这般模样，又是一阵心疼，想了想，交代道，“至于那春香散……”

他顿了顿，见小姑娘双眼晶亮地看着自己，心下软下一片：“解药我去想办法，这期间你千万要小心，切不可给人算计了去。”

交代完之后，他直起身子，往四周看了看，才提了医箱，往大门的方向走。

宋清荷快步跟上，直将他送出殿门。等折返时，她的面上已全无悲色，之前眼中的泪花也全然不见。

昨日她想了一夜，终于想起这本书的简介里除了纳兰璟对女主的强取豪夺之外，还提及了两人。

一个是御医沈从白，简介里明说了他对女主有爱慕之心。而另一位……便是现在蛰伏在兰清殿的秦王纳兰琰。

这个纳兰琰，简介里着墨甚少，但宋清荷却知道他才是这本书里最厉害的角色。上一世太子之所以失势，她与家人之所以被流放，便都因此人弑兄上位所致。

而这两人明明写在简介里，在上一世，却与自己毫无交集，宋清荷猜测应是自己的闯入打乱了原始的剧情，最终导致了自己的惨死。

所以这一世，她或许应该主动出击，将这些人全联系上。

所以今日她故意将沈从白引到了无人之处，利用了他对自己的爱慕之心，演了这么一出戏来，为的就是试探是否能因此和纳兰琰搭上关系。

哪怕搭不上也没关系，她还有备选方案。

虽然这样利用他人的情感有些不厚道，但现下她是否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她是只有美貌，那就好好利用这张脸，没牌就造牌，她就不信摆脱不了这场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