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和严靖舟父子起了争端,我们冷战了几日。
他日日早出晚归,对外声称跟别人交接军中事务,抑或是与京中相识的旧友聚聚。
可我却总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那淡淡的熏香,本不该属于将军府任何人的味道。
还有府中公账上越来越少的银钱和库房里日日减少的藏品,都在透露出不安分的信号。
严靖舟也不跟我分房,却处处冷落我,妄图通过这种方式逼迫我向他妥协。
但是在他跟我越离越远的时候,又岂知我未曾改变呢?
那日严靖舟又出门“访友”,可没过多久他突然返回家中,怒气冲冲地直接闯到了正堂,他面色难看地瞪了我一眼,接着开始暴怒地动手砸东西。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博古架上的青玉缠枝莲纹瓶、四方桌上的菊瓣翡翠茶盅、门后的西洋画玻璃屏风……诸多物件被他泄愤似的一一推倒,扫到地上。
也不知哪个碎裂开来,瓷片溅起划过我的下颌,传来一抹细微的疼痛,我微微皱眉。
隐约感到有一股热流顺着下颌往下淌,我拿起手帕静静地捂上去。
可严靖舟却丝毫没有察觉,他发了一通火,然后厉声呵斥道:
“就算你不同意我迎蓉妹入门,又凭什么查我们的行踪!蓉儿本是书香门第,与我往来一向进退有度、清清白白,你这般行径把她当什么,又把自己的夫君当成什么?”
“她本就身体不好,如今受了惊吓,吓得突然晕过去,你满意了吧?”
声声指责犹如利剑剖心,我强忍悲愤抬头看着他,看着那狰狞的面孔,一刹那觉得恍惚,这真的是我爱了三十年,值得我牺牲最美好的年华,为他生儿育女、孝顺父母的男人吗?
不等我想明白,门外忽然又窜进来一个人。
严荃也听到风声跑回来,他一进门就气急败坏地冲我道:
“娘,你怎么能找人去查蓉姨和我爹,他们那日就吃了个饭,清清白白的能有什么?”
“若是我爹真的想怎么样,他俩早就在一起了,还能有你什么事!如今京城都在传他俩昨日私通,‘谣言猛于虎’,你叫蓉姨一介弱质女流,又没夫君庇护,要怎么活呀?”
听到他与严靖舟相仿的口吻,我忽然觉得好笑,猛地站起身走到他眼前问:“你怎么知道他俩做了什么,又怎晓得他们清白无辜?”
“我……”严荃一窒,半晌才嗫嚅道,“我那日也在……”
“啪!”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扬手就甩出去重重的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不仅吓到了严荃,也让怒火中烧的严靖舟猛地冷静下来。
因为严靖舟常年在外,所以我们在子嗣上并不顺利,成亲五年后才有了严荃。
因为是独生子,又因为他父亲没在身边保护,所以我竭尽全力给他我所有的爱,从小教他读书识字,为他请武学师傅强身健体,闲暇时陪他玩闹,去别处四处游玩开阔眼界。
他从小嘴刁,嫌肉膻,厌菜苦。我专门买下一处山庄,叫人利用山泉水种植四时青菜,畜牧养牲,隔一日便有人从庄子里送食材入府,特地供严荃吃喝。
等他长大后,不爱读书偏爱习武,我暂且逼着他读完四书五经,识得道理,才允许他上战场建功立业,可他却和他的父亲一般,在军事上资质平平,不久后落魄地回到了京城。
随后我鼓励并引导他看看自己到底擅长什么,然后费尽力气把他送到了工部。
今年严荃年方二十五岁,已经任从五品工部员外郎,可以说是年轻有为。
此外去岁我还刚刚为他定下吏部尚书的嫡长女,等过罢年就去下聘。
作为母亲的都有私心,想为孩子铺一条前途无限的大道,而我也的确做到了。无论是小到吃喝用度,大到成家立业,我都尽心尽力地帮他助他,可他如今为了别的女人戳我肺管子。
看着严荃丝毫不知道哪里做错,甚至露出委屈的模样,我感到几分心灰意冷。
打量了同仇敌忾的父子二人,我忽然气笑了,冷声道:
“我是查了,毕竟自己的夫君半年未归,刚回来便不着家,我身为正妻自然担忧。”
“至于你们说得风言风语,我从未让人漏出风声,你们不信尽管去查,我也会查清楚的。”
说完我转身就走,严靖舟保持沉默地立在身边,似乎还是不肯相信。
而严荃此时也清醒了几分,忍不住哀怨地咕哝:“我不过说了两句,你还打我……”
我理也没理他,转身出了正堂,放下手里的帕子露出上面一道刺眼的血痕,院里的风一吹,只觉得霎时迷了眼,泪珠忍不住落下。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第二日这父子俩竟然又给了我新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