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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又写道:“那个粗鄙的女子出现在了我的生活中,她与夏荷长着相似的脸,却不及她十分之一,仅靠着想象她是夏荷,我才能和她勉强相处。”
他写:“夏荷走了,沈茗还在我身边,我只能选择她,上帝怜悯,给了我天使的倒影,哪怕她是魔鬼。”
他写:“还好沈茗没办法生下我的孩子,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出现在夏荷面前,她还是那么美,真是太好了。”
他写:“每次介绍沈茗是我太太我都无地自容,她除了学历什么都没有,还保留着乡下来的粗俗习气。如果她能变得高雅些,就会和夏荷更像了。”
关上日记,我手脚冰凉,血液仿佛凝结一般。
原来,我是他寄托爱恋的木偶,安放思念的容器。
原来,我是他退而求其次的不得已选择,是粗鄙、低俗的乡下人,是一无是处配不上他的魔鬼。
我读过他的每一本小说,每一本小说里都会出现这么一位女性配角,她出生底层,从乡下爬进了城里,她自私、愚蠢、轻佻,最后都会因为膨胀的欲望以丑陋的方式死去。
原来,那位女性的原型才是我。
我清理了自己存在的痕迹,搬离了我和程舟的家。
家里的一石一木,一桌一椅都由我亲自置办,盛放我四十年的岁月与柔情。
最后一眼看见它们,我的心抽抽的疼,只能想起程舟日记里面对我的不屑与厌恶。
我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个巨大的谎言,也需要时间去处理贺宁的事。
离开的时候,正在外省办线下读书会的程舟突然给我发来了消息:“沈茗,我前年购置的那套灰色西服,请帮我寄来。”与我聊天,他向来礼貌克制,我以为这是他天性,他就是将喜欢深埋于心的人,现在想来,是我自以为是罢了。
我删除了聊天框,没有再看一眼,离开了生活了四十年的家。
贺宁的病情更严重了,数次检查还是没有查出病因,她内脏器官衰竭的厉害,医生说大概率活不过下个月。
我叹了一口又一口气,她却安慰我:“人总是要死的,我已经偷来了五十年,已经满足了。”
她笑得恬静:“只是死前,我想和夏青离婚,**干净净的来,也要干干净净的走,请你帮我。”
这个请字分量太重。
我通知夏青贺宁要跟他离婚的时候,夏青非常平静。
平静地让人有些愤怒。
平静地让人觉得,好像不是他相知相守了四十多年的妻子要离开他,而是家里的小猫吵着要吃零食。
“夏青,你什么意思?”我愤怒地指责他。
他很坦然:“我的意思是,不管她装病,还是想跟我离婚,我都可以满足她,如她所愿,但是我现在有我的工作,跟她这种每天闲在家里的家庭主妇不一样。”
“家庭主妇?你难道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做家庭主妇吗?还不是为了你和夏宇,她当年,也是炙手可热的女明星啊。”
“你不用来绑架我,每个人都为家庭牺牲了许多,我没有去求着她当家庭主妇,是她自己不思进取,不争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