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爷爷去哪了
1
天还有些黑,张问溪一行两人五尸走在空旷的野地上。一老一少皆是神色疲惫,满面风尘,就连铜铃的声音也哑了几分。而行走的尸体则一直是那般僵硬,动作麻木面无表情,就如不知何为停歇的机器。
零星的树上已经有鸟开始在叫,月亮落在了山后头,星星藏在了天空里,草叶上的水珠打湿了匆匆前行的布鞋。
“穿过前面那片林子,咱们找个地方歇歇。眼看着太阳就快出来了,老爷们也要躲起来喽。”张问溪叉着腰,步伐明显有了些杂乱。他停下来望了望天又接着说道,“还是他们自在啊,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用管,到地方了往棺材里一躺,从此就家事国事关老子屁事喽……”
李大壮把铜铃换了个手,摇了两声回过头来,“嘿,师父你这话说的,要是能的话,谁乐意早早地就躺棺材里睡大觉啊?你没听说书先生话本里讲的吗,那些个皇帝老爷们,哪一个不是眼巴巴地求着长生呐?”
树尖上的鸟被铜铃惊到,扑棱棱地飞远了。虫子开始叫唤,空荡荡的野地渐渐有了活气。
“大壮啊,你还年轻,不懂。有时候站着的未必就比躺着的好过啊……”张问溪叹了一声,叉着腰不再言语。
李大壮知道,自家师父又开始在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不再出声,专心摇着铜铃,领着尸体往林子里去。
视线那头,平整的地上有个小小的凸起,在低暗的天空下很不起眼。
再走近几步,才看清那是个坟包。坟是新修的,土还带着鲜色,地上还有纸钱。
离坟包还有几步,一个小小的黑影突然窜了出来,向着远处跑去。
“有野味!”李大壮一脸兴奋,解了红绳丢了铜铃就追了出去。
张问溪无奈地摇摇头,扯起红绳捡起铜铃,带着尸体们跟了上去。
刚摇了两声,李大壮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娃娃。
张问溪以手扶额,骂道:“你师父我又不吃人!”
娃娃是个男娃娃,四五岁的样子,身上衣服普通。李大壮捉到他的时候,他正一边跑一边往嘴里塞着东西,此刻还把剩下的紧紧捏在手里。
张问溪一看,是某种廉价的酥糖。
“小娃,你是谁家的孩子?”张问溪令李大壮放开小男孩,然后蹲下身来,用尽量和气的神情和声音问道。
现在这个点,天都没亮,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独自一人在这荒郊野外,还是在个新修的坟包旁边,这让张问溪有些疑惑也有些警惕。
大概是被张问溪刚刚骂那一声吓住了,小男孩不跑不哭也不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手里还抓着啃了一半的酥糖。
“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小男孩还是不答话。
张问溪瞥见他手中的酥糖,又问:“这糖是你从哪拿的”
“我爷爷给我的!”小男孩这回却是立马就喊,声音脆生生的。
“那你爷爷呢?”
“我不知道,我找不到他了……”小男孩声音有些低落。
“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我家……我家……在树林那边!”
“好,走吧……大壮过来,把这小娃背上。”
……
虽然仍旧心有疑虑,但师徒两人还是决定先把小男孩带上,毕竟把个小娃丢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可不是个事。
三人五尸踏着露水走进树林,张问溪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暗处似乎有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
2
小男孩没说谎,穿过树林再走上一里地左右,是个小小的镇子。
天已大亮,师徒两人把尸体安顿好,然后带着小男孩走进了短小但热闹的街。
“小娃,你家在哪里啊?”张问溪让徒弟给小男孩买了串糖葫芦,打算把他送回家中。
“我不记得怎么走了。”小男孩吐出一颗山楂籽,舔舔嘴唇嘟囔了一句,然后又接着对付糖葫芦。
“师父,咱们走走看吧,哪家孩子不见了肯定着急得很,会有人满大街找的。再说,逛一会总应该能遇到认识这娃娃的人吧。”李大壮把小男孩牵在手里,一边张望一边说道。
正说话间,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妇人,劈手把小男孩夺过去抱在怀中。
“小宝,你跑哪去了……担心死我了……”妇人说话间就哭了出来。
李大壮耸耸肩,“师父,这不是?我说的没错吧……”
张问溪却仍旧面有忧色。
远远地又跑过来一个穿长衫的男人,抓起小男孩的手就在他手心拍了一巴掌,“你这小兔崽子又跑到哪里疯去了?你看看你娘担心成什么样子!”
说完回过身来对张问溪师徒拱了拱手,“是两位把小儿送回来的吧?真是感激不尽。”
张问溪正要说话,小宝却是冲他爹喊道:“才不是去玩呢!我找爷爷去了!”
男人面色大变,又转身过去狠狠地抽了一下小宝的手心。妇人骂了丈夫一句,把小宝抱起不让他再打。
“小孩子还小嘛,有话好好说,干嘛打他呢……”李大壮站在旁边插了句嘴。
男人狠狠地瞪了小宝一眼,转头又拱了拱手,“两位有所不知,家父……也就是小宝他爷爷,前几天刚刚驾鹤西去了。小孩不懂事,让两位笑话了。”
李大壮跟小宝他娘讲起了遇到小宝的经过,她自然对师徒俩千恩万谢。
张问溪却是皱了皱眉,看向小宝的父亲,“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先生,令尊的墓,是不是就在镇子后头野地里?”
“正是。家父生前说过那里是个难得的宝地,让我们日后就把他葬在那里,说是可以聚气养灵,福泽子孙。怎么,两位到过那里吗?”两人之前已经互通姓名,叫做刘敬方的男人很明显读过不少书,说起话来斯文有礼。
“不错,我们今早就是在令尊墓前遇到小宝的……当时没有注意,现在仔细想来,那个地方还真是不多见的好所在。”张问溪把手背在身后,回想着当时的情形,眉头依旧紧皱。
刘敬方转头看了一眼,又说道:“小宝这孩子跟他爷爷最亲……他大概是还没办法接受爷爷去世吧,所以才会说出那种谎话来。”
“小宝说的……可不一定是谎话啊……”张问溪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我们遇到小宝时,他正在吃糖,还说是他爷爷给他的,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
“小宝平时最喜欢吃镇上的酥糖,是他自己带过去的也说不定啊。”刘敬方仍旧认为儿子不过是扯了个小小的谎。
张问溪摇摇头,“不瞒你说,我们师徒两人是赶尸人。早先在那块野地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且我看到小宝的身上,有尸气。”
3
师徒两人住进了刘家,虽然刘敬方还是认为张问溪所说太过滑稽,但他们夫妻还是执意要好好答谢一下张问溪和李大壮二人。
刘家房子不少,虽然有些破旧,但还是能看出当年的精雕细琢。家具陈设颇有古意,庭院里的花木也明显经过了一番精心侍弄,看来这是一个没落的书香门第。
吃了简单的一顿家常饭,刘敬方夫妇带着师徒俩去他们的房间。
赶尸不比其他,走上个十天半月是家常便饭,尸体都经过了处理不用担心腐坏,所以他们也到不急于一时。再加上张问溪一直觉得会出什么事,于是两人就答应了在刘家留宿一晚。
街对面有个铺面是刘家的,他们今晚就住在那里。
出了门往对面走,一个富态的小老头急匆匆地走过,一时没闪开撞在了刘敬方身上。
“哎呦……周二叔你这是忙着到哪去啊?也不看着点路……”刘敬方揉着腰问道。
“报案去!”小老头一张脸攒得像朵菊花,“店里遭贼了!”
“什么,遭贼了?你那糖果店关门后不是都锁得紧紧的吗,怎么贼还进得去?”
“哎呦,谁知道哪个笨贼吃饱了撑的偷我的糖果店,锁都没撬,直接把门弄一大窟窿!地上还满是脚印子,那泥还是新鲜的……你说这叫什么事……”周二叔越说越来气,跺脚跺得砰砰响。
“不说了我得赶紧去巡捕房了,现场我都没动过呢,一定得把那笨贼抓住!”周二叔一边说着一边又风风火火地走远了。
刘敬方二人把张问溪师徒送到房间,又客套了几句便走了,留下一老一少在屋里歇息——他们昨夜走了一夜的路,此刻确实是累得不成样子了。
“啊……师父,跟着你还真不错,上次遇到小县长,这次又遇到刘先生,嘿嘿,就是不愁吃不愁住。”李大壮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打了个呵欠感叹道。
张问溪倒了杯水坐着慢慢喝,瞥了徒弟一眼,问道:“你小子除了吃和睡还晓得什么?我问你,那个小男娃,你有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
“你说小宝啊?小宝能有什么异常?小家伙挺机灵,招人喜欢,不就是翘了次家嘛,这能有什么异常……”
李大壮还在说着,张问溪却是把茶杯往桌上一拍,“你说你还好意思叫我师父……小宝身上那么重的尸气你没看出来?”
“尸气?”李大壮听到这话,连忙一骨碌爬了起来,“不会吧?那岂不是说,这个地方……有僵尸!”
张问溪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眉头紧锁,“这正是我担心的……这次,恐怕有些麻烦啊……”
4
两人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稍做洗漱,师徒俩出门过街,走向对面刘家住处。
刚到刘家宅院门口,李大壮突然猛地转头喊了一声,“谁在那里!”说着便拔腿往侧门围墙那边追过去,张问溪也立马跟上。
“看到什么了?”
“刚刚这墙头明明有个人影的,可我一喊就跑了。”李大壮叉着腰来回走了两步,细细观察了一番。“那小子估计是个贼,溜得倒是挺快……”
刘敬方夫妇听到声响也出来察看,李大壮便给他们解释了一番。
“刘先生,你家这些日子可得注点意,别再让贼给盯上喽。”李大壮挠挠头说。
“这些天这些毛贼也太猖狂了!”刘敬方接口,“我会留心的,二位进去吧,饭已经好了。”
李大壮高高兴兴地往里走,张问溪却是在原地多看了几眼,皱着眉,鼻子抽了抽,好像闻到了什么。
几人一进门,刚好撞上往外跑的小宝。小宝低着头急急忙忙,一没留神跟他爹撞了个满怀。
“小宝,吃饭了,吃完饭再出去玩,乖啊。”他娘把他抱起,往回走。
小宝却不乐意了,喊道:“我要去找爷爷,我要去找爷爷……”一边喊还一边想要挣脱。
“刘胜仪!”他爹瞪着眼严厉地喊道,“又说什么傻话!”
刘胜仪小名叫小宝。
“我才没说傻话!我就是要去找爷爷……爷爷他刚刚叫我,我听到了……”小宝开始哭闹起来。
刘敬方还要再骂,张问溪摆手阻止了他。
张问溪走到小宝身边,笑着说:“小宝不哭不哭啊……小宝说刚刚爷爷叫小宝,是真的吗?”
小宝抹了抹眼泪,安静下来,“我才不会骗人呢!刚刚我听到爷爷的声音就跑出来了,爷爷肯定是给我带糖来了!”
“糖?”张问溪皱了皱眉,“小宝啊,今天早上我们遇到你的时候,你在吃的糖也是你爷爷给你的?”
“对啊,爷爷对我最好了!糖上有泥巴,但爷爷给我的糖都好吃!”
“那你怎么会到那里去的呢?”张问溪接着问。
“爷爷带我去的啊。”小宝已经不哭了,“爷爷说有糖给我,阿爹还骗我说爷爷出远门了,阿爹大骗子!”
刘敬方脸上此时已满是惊愕神情。
张问溪让小宝他娘先带小宝去吃饭,然后皱着眉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步。
“刘先生,我要说的话可能有些冒犯,但希望你能听进去。令尊……现在恐怕是一具僵尸。”
这句话就如一道霹雳,把刚刚晦涩低沉的气氛炸开来。
虽然先前从小宝的话里隐隐听出了这种可能,但现在这个判断从张问溪口中说出的时候,刘敬方心中还是充满了不可置信的荒谬感。
5
“僵尸,往往是心中怀有执念的死者。他们在死之前有着莫大的遗憾,死后又经过某种外界的滋养,然后才能破土而出,变成真正的僵尸。”张问溪在院子里来回走着,给刘敬方解释着有关僵尸的种种。
“僵尸生前的记忆早已被封存,只是凭着一股执念在行动,所以他们没有智识,没有逻辑,所作所为只是发乎本能。”
“那……要是家父真的变成了僵尸,我们又该怎么办?”刘敬方现在还没有完全相信张问溪所说,但还是问了一句。
张问溪挠了挠头说:“山中虎豹伤人吃人是出于本能,僵尸伤人吃人也是出于本能,这原本没什么善恶可言,对待虎豹如何,那就对待僵尸如何。更何况,僵尸的尸毒,是会传染的……”
李大壮坐在一旁听着两人交谈,也不说话。
刘敬方转身往屋里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张问溪说:“这些事情我不懂也不大相信,不过,要是真的如你所说……我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说完他便向屋中走去。
几人各怀心事地吃完晚饭,小宝又闹着要去找爷爷。
“阿爹,阿娘,我已经乖乖吃完饭了,我要去找爷爷,爷爷给我带了糖……”
小宝他娘抱着小宝,一筹莫展地望着丈夫,刘敬方则是低头望着桌上的碗筷发呆。
沉默了许久,张问溪开口了,“刘先生,有些事终究是要面对的,躲不过去。我先前跟你说的是真是假,也要你亲自去看看才能确认。”
刘敬方握了握拳,咽了口唾沫,太阳穴上青筋跳动。又过了半晌,他抬起头来看向儿子,“小宝,你知不知道你爷爷在哪?”
“知道知道,爷爷叫我去镇口大榕树底下找他,他给我带了糖……”
小宝从母亲膝头跳下来,蹦跳着就往门外跑去。
……
镇子口,月光照着石板路,夜风把大榕树的叶子吹得沙沙响。
来到离榕树几丈远的地方,张问溪便让大家停住了。他左手伸进腰畔的布袋里抓着符纸,右手则是握紧了桃木剑。
小宝被母亲抱在怀中,对着榕树唤了几声。
月光清冷,榕树后慢慢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
6
“爷爷,我来了。阿爹阿娘非要跟来……”小宝开心地喊了一句,同时又有些担心。
榕树之下,站着一个年迈的老头。他身上是一套黑色的大袍子,浑身沾满泥土。手上脸上满是伤口,指甲缝里塞满黑泥。面容干枯,眼窝深陷,一双眼睛早已是混沌一片。
他就那么弓着腰站在那里,喉咙里发着野兽般的沉吟。
刘敬方早就呆住了,面色煞白,双眼无神,低低地叫了一声爹,然后跪了下去。
小宝似乎也意识到爹娘的异常,不再说话也不再闹腾。
五个人和一具僵尸就这么静静地对峙,有风吹过,月光更白了几分。
场间还在沉默,街道上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众人回头,原来开糖果店的周二叔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这里,身后还跟着十多个拿枪的巡捕。
“敬方,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我刚从后山回来,你家老爷子的坟被人刨了……啊……啊……啊刘老爷子……是人是鬼……别吓我别吓我我一定是在做梦……做梦……做梦……”
圆滚滚的周二叔看见榕树下的身影,吓得一**坐到了地上,两条小短腿哆嗦个不停。
巡捕们也是面面相觑,互相眼神示意后纷纷举枪对准了刘老爷子。
“不要妄动,不要妄动……”张问溪连忙回身喊道。
好在巡捕们还算有几分胆气,只是持枪戒备,没有贸然开枪。
巡捕们没动,榕树下的老爷子却是动了。
他喉咙里低低吼了一声,面容抽搐了一下,然后向前迈出一步。
“砰,砰,砰砰砰……”刘老爷子一动,巡捕们立刻开了枪。
“不要!”小宝喊得撕心裂肺,“不要,不要打我爷爷……”
刘敬方跪在地上,早已泣不成声。
子弹撕开僵硬的皮肉,钻进刘老爷子苍老佝偻的身体,把他撞击得摇摇欲倒。
刘老爷子对着这边大吼了一声,却没能冲上前来,只是把双臂抱在胸前,不退一步。
一轮子弹打完,刘老爷子已经倒在了地上。他四肢的关节都被打断,肌肉被撕裂,脸上还嵌着弹头,只是他的血早已干涸,只流出了淡淡的黄水。
巡捕们见状,也停止了射击,只是重新装了子弹,依旧把枪口对着那头,以防意外。
刘老爷子趴在地上,声声低吼,一点一点地往这边爬。
小宝哭得满脸鼻涕眼泪。
巡捕们还要再射,张问溪连忙阻止了他们。“他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我是赶尸人,相信我,相信我……”
地上的刘老爷子离这边还有一丈左右便停了下来,大概是再也爬不动了。
他沾满黑泥的手伸进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颤颤巍巍地举到身前。
“啊那是……那是我店里的酥糖!油纸上还有记号……我就说怎么门都打烂了只丢了一包糖,原来是被老爷子拿去了……”周二叔还坐在地上,指着那个纸包喊起来。
小宝挣脱了母亲的手,跑上前去把纸包接在手中,拆开,果然是他最爱吃的酥糖。
小宝掰下一块糖,放进嘴里狠狠地咀嚼。混着眼泪的糖味道有些怪,可小宝却觉得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糖果。
“爷爷,真好吃……”
“爷爷,你也吃。”小宝又掰下一块糖,放进刘老爷子干枯的嘴里。
刘老爷子趴在地上,似乎是下意识地嚼了嚼,可是嘴里缺了几颗牙,嚼起来有些费力。
巡捕们早已把枪放下,一群人看着这幅画面,一言不发。
小宝还在流着眼泪,他伸手想要碰碰爷爷身上的伤口,只是指尖还没触到,他已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一只枯瘦的手伸了起来,老爷子抬手在小宝脸上擦了擦,蹭了他一脸的泥。
风沙沙地吹着,月光洒满大地。
7
“爷爷爷爷,你今天好点没有……”小宝趴在老爷子床边,小脸上写满关切。
“哈哈哈小宝啊,生病那有那么容易好的。爷爷这次啊,怕是好不了喽……”
“不会的,不会的,爷爷一定会好起来的!”小宝挥舞着小拳头,“等爷爷好起来,就接着教小宝读书写字,讲故事给小宝听,还有……还有,给小宝买糖吃!”
小宝说到这里,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好好,等爷爷好了就买糖给小宝吃,你这小馋鬼……”老爷子笑得很开心,“哦,小宝啊,你看看那个篮子里,他们送的酥糖还有没有,有的话你自己拿了吃。”
“爷爷,没有了呢,我刚刚就看过了,嘿嘿嘿……”
“哈哈哈,真是个小馋鬼。”
“爷爷,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刘老爷子终究是没有好起来。
下葬那天,小宝没哭没闹,他不相信最疼他的爷爷就这么离开他了,爷爷说过会给他买糖吃的。
刘老爷子走的时候平静安详,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看着小孙子长大成人,没能再给他买他最喜欢的酥糖。
……
小宝还在哭着,老爷子却已经归于平静。他眼睛轻轻阖上,干枯的嘴角似乎还带着一抹笑意。
刘老爷子真正地离开了。
之后,张问溪对刘敬方说了几句话,“还是把你爹葬在原来那个地方吧,那里的确是个宝地……这老头,不错……”
……
铜**声,张问溪和李大壮师徒又踏上了送逝者回家乡的旅程。
命运无情,生老病死总是充满了未知,而人们心底那一抹温情和牵挂,或许是红尘之中的蝼蚁,抗衡沧桑变幻的唯一武器,世世代代,永不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