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梁时雨本来一心牵挂在张丽的病情上，还想着民警快点解决，她好回去参与抢救，突然意识到事情麻烦了，一听说去警局，甭管自己有错没错有理没理，下意识就腿软。

“哎哎哎您好您好同志，我是急诊副主任陈佐锋，我来处理我来处理。”

伴随着洪亮的声音，一个白白嫩嫩笑眯眯似弥勒佛的中年男子突兀地出现在人群中，宽阔的后背挡在梁时雨面前，快速和两位民警握手。

“哎陈总，您怎么才来啊？”一个民警认识他，调侃道：“您这培训也不到位呀，这梁医生问啥不说啥，脾气还挺急。”

“呀呀呀没事没事。”陈佐锋一边示意保安维护现场：“一切好说，会议室准备好了，所有需要的资料都在现场，回所里之前先了解下情况不是，现在立刻马上就给您拿。这个我们确实有工作不到位的地方，您多担待，急救工作就是这样......来来来来，这边请这边请......”

他一边说着，一边引领众人上楼。

王老爷子也不闹了，爬起来打电话，听着是联系法治报。

梁时雨脚踩着棉花，脑子似泡了水，糊里糊涂跟着迈出半步，忽然看见陈佐锋回过头来，一把摘掉了她领子上别着的随身监控，交给身后秘书。

他的脸还是笑眯眯的那张脸，但眼睛里却是威严的眼神，嘴唇翕动，快速而无声说出三个字：别说话。

陈佐锋是光熙的一个不大不小领导，调度中心主任，兼任急诊科副主任。他本来在开会，被顾璇一个电话叫过来，手机噼里啪啦乱响，全是顾璇发来的邮件。

根据调度中心通话录音，至少在车祸的前一秒，梁时雨已经发现了患者张丽内出血的情况。

因此，王老爷子控告梁时雨违规转运导致张丽胃出血是不成立的。

梁时雨刚要松一口气，就见王老爷子指向自己，眼神仇恨的恨不能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这女医生抱着我老伴在车流里跑，她那小细胳膊能抱得住吗？就是她摔了我老伴，我亲眼看见的！”

梁时雨一口气提起来，手指尖狠狠掐着掌心，拼命告诉自己冷静。

门被推开，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职业套裙的女律师赵惠宜走了进来，她是光熙的外聘法务，专门负责处理医患纠纷，此种情形下，自动成为梁时雨的代理律师。

这也就是为什么陈佐锋会在第一时间让梁时雨闭嘴。

赵惠宜带来了一只医用垃圾处理袋，里面是深褐色的粘稠物以及半透明的颗粒硬物。

急救医生佩戴有记录仪，完整的记录了急救过程。患者张丽自述今早八点吃过一顿饭，是隔夜炒饭，这医用垃圾处理袋里装的就是张丽吐出来的胃容物。

“炒隔夜饭和隔夜炒饭虽是一字顺序之差，却是天壤之别啊。”陈佐锋道：“坚硬食物乃是胃溃疡患者的头号劲敌，就是没上过学的农村老爷爷也知道胃不好要吃口软和东西。这点炒饭从早八点到中午十二点，在胃液里泡了四个小时还是硬得和砂砾一样，这才是导致患者胃出血的根本原因。”

“那......”王老爷子愣了半秒钟，站起来一拍桌子：“我老伴是陈年的老胃病了，吐两口血什么的再正常不过。要不是你们医生这么急三火四的抱着她颠簸奔跑，她才不会大口大口吐血！”

“道路监控显示极度拥堵，车辆无法通行，救护车损毁，无法就地展开急救，在这种情况下，梁医生选择非常规转运病人，抢时间送达急诊，是为病人负责。转运全程有随身监控记录，不存在跌倒碰撞情况。不过，我另外有一个疑问，还请王先生解答一下。”

赵惠宜拿出了小巧的监控记录仪，连接会议室投屏。

记录仪的画面中是张丽的卧室，老旧的单人床靠窗摆放，床边摆着一张折叠桌，油腻腻堆满杂物，一只掉漆的搪瓷杯放在靠床一侧桌角。

搪瓷杯和床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恰恰就在一臂之外，然而张丽是个下肢瘫痪的卧床病人，她的手臂伸展距离是有限的，就在将够到未够到的时候，她不慎跌落床下，这才导致手臂摔伤。

但蹊跷就在于，在张丽摔伤之后，王老爷子立刻拨通了光熙医院的急救电话，这就说明王老爷子是在家的。既然在家，为什么没有帮口渴的妻子递上一杯水？